白若遺 作品

第八十五章 北風捲地車馬喧

 悵然若失的情緒並沒有渲染太久,繁重的補課加上高強度的兼職工作,讓時間在何朵身上流逝的異常匆忙。稍微有點空閒的時候,她還要挖心思經營社團,大則帶著社員們走出校園參加各種活動,小則集體湊在教室裡讀書練字,倒也有模有樣。

 許嬌蘭在大女兒胎像穩定後便回到了紅西鄉老家。何朵擔心姐姐一個人太悶,偶爾也會過來幫忙洗洗涮涮或者做點吃的。只是她的廚藝實在難以交差,連自己都吃不下去,於是做了兩次後,何文就堅決不讓她下廚了。

 “這廚藝都要練的,多練練就好了,越不練越沒機會提升。”許嬌蘭聽到何朵的“彙報”後,笑著說道。

 “算了,就算我姐有這耐心,我也沒這底氣。你忘了我小時候第一次給你和我爸做飯,蒸大米不知道要泡水,蒸了四十分鐘大米都還是硬的。我琢磨了半天,想著可能炒一炒就軟了,就加了好幾個雞蛋,放了幾大勺油炒了半天,結果出鍋後還是咬不動。”何朵笑道。

 許嬌蘭也不由得笑了起來,回憶道:“咋不記得?我跟你爸從地裡回來,看到你炒的那一小碗白菜,又黑又鹹又老。你爸啥都沒說,可我知道,他心裡高興著呢!”

 “我這不是不知道白菜炒一炒會變得那麼少麼!明明切的時候是一大盤,炒了以後就成拳頭那麼大點兒了。最後還是你把白菜勾兌了半鍋水,煮了麵條。又把雞蛋挑出來,大米里加上水重新蒸了一次,飯菜才被挽救過來。”何朵嘿嘿笑道。

 彙報何文的近況成了何朵和母親電話聊天的主要內容之一。內向的何文很少和父母坐下來平心靜氣地聊天,電話就更少了。多是許嬌蘭主動打過去噓寒問暖,但也總是聊不了幾句就掛斷。何文冰冷的性格時常讓許嬌蘭連電話聊天都謹小慎微,只好通過與小女兒的通話多瞭解些近況。雖然母親從不訴說家裡的苦難,何朵卻知道,沒有好消息傳來,就意味著生活在毫無懸念地繼續走著下坡路。

 靠山吃山,山卻吃空了;靠水吃水,水也吃沒了;靠設沿路關卡收費,一天幾十輛的貨車終究也養活不了大隊裡的幾千村民。何況隨著**的推行,正經運營的煤礦越來越少,如今連運煤的貨車也少得可憐了。

 “以前被封的主要是咱爸媽這些個體戶,現在不一樣了,就連曉晨爸,也就是劉月生的幾個煤窯,據說也停了。”南依一本正經地說道。趁著週末,南依和何朵約在了魏州大學簡單小聚。

 “沒想到他也會有這一天。”何朵用鼻孔哼道。

 “是呀,曉晨爸這麼風光狠辣的人也未能倖免,說明這事兒人家就是不分親疏高低的。這樣想想,咱爸媽們的遭遇那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。你說劉月生,咱們那裡出了名的狠角色呀!就他身邊的跟班,啥時候不是烏泱泱一大堆?我表哥明子,還有你二叔,不都是他的人麼?”南依說罷,往嘴裡塞了一大口燜面。

 “那倒是。”何朵回憶道:“他那幫人分工明確的很,我聽我媽叨叨過,從盯梢到傳信、除障、公關、善後,都有人各司其職。這些人上一秒還窩在炕上喝著酒吃著花生米扎金花呢,下一秒電話一響,就已經氣勢洶洶趕到煤窯上去了。就是一個赤裸裸的土匪窩子。”

 何朵和南依所談,大多是從父母口中偶爾得知的些許瑣碎,事實上情況遠比她們知道的嚴重。紅西鄉的這些村民,早已被折騰的疲憊不堪。人們對突發事件的反應,從一開始看到車就熄火跑路,到後面陪著笑臉出面理論,再惡化到爭執吵鬧哭爹喊娘,以及最後的冷漠麻木。

 “就上個月吧,我聽我媽說,車子一進你們村,你們村的人就衝了過去。那些人剛從車裡出來,車門都還沒關好,話還沒說呢。明子,唉,就是我那個二貨表哥,一個棒槌就幹上去了,當場把人給敲暈了。”南依說道。

 “啊?這膽子也忒大了吧?!”何朵驚道。

 “可不是嘛!天大的事,你也不能大打出手啊!我這表哥就是仗著有劉月生撐腰,不可一世。而且,聽說你二叔何勝利當時也在現場。別說對方了,就連他們自己的人,也都驚呆了。”南依搖搖頭道。

 “啊,我媽沒跟我說過這些。那後來呢?”何朵問道。

 “送醫院唄!但是好像私了了。唉,我也沒再多問。”

 從劉月生的人打傷稽查隊人員起,紅西鄉的禁煤行動進入一個全新的轉折,稽查大隊從此徹底盯上了劉月生的煤窯,任他魔高一尺我定道高一丈。劉月生縱然有三頭六臂,竟也被幹擾的好幾個月都沒辦法開工。

 這一年的冬天,紅西鄉因為缺少煤炭和柴火而格外寒冷。人們除了一日三餐,其餘時間都會用二手煤灰把爐火輕輕燜住,讓它用最慢的速度燃燒,只要不至於熄滅即可。由於所有人都無事可做,村民們就乾脆整日穿著棉襖窩在炕上,看電視打牌或者喝茶吹牛,有條件時偶爾呷幾口白酒,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何許夫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