臥扇貓 作品

第41章





阿姒雖潛意識裡也從未覺得自己應該去服侍、討好旁人,但夫君曾數次替她沐發擦身,哪怕是本著禮尚往來的目的,她給他搓個背也不算吃虧。




晏書珩還想婉拒,可見她在猶疑與主動之間來回搖擺,模樣著實惹人憐愛,話鋒一轉:“那就有勞夫人。”




阿姒沒想到他當真應了,壯士斷腕般,被他牽著入了淨房。




房內水汽蒸騰,宛如仙境。




晏書珩替阿姒搬來矮凳,放在桶邊:“久站疲累,坐著吧。”




阿姒從善如流,安靜地坐著等。




布料落地聲微弱但清晰,一件、兩件、三件……這曖昧的聲音使得他褪下的衣袍好似落在了阿姒心上。




她只覺得心被什麼矇住了,變得朦朧、恍惚,是種難以言喻的感覺。




褪下最後一件時,晏書珩下意識扭頭看了阿姒一眼。




末了嘆道:“我忘了。”




“忘了什麼?”阿姒問他。




忘了她看不見。




晏書珩心道。




一時間他竟不知到底是誰捉弄誰。




“沒什麼。”




他抬腳邁入水中,取來帕子遞到她手中:“我皮糙肉厚,不必手下留情。”




阿姒接過帕子,因為心不在焉,竟未記得沾水,拿著乾巴巴的帕子便往他背上用力一搓。乾布擦過的滋味不大好受,晏書珩笑著輕嘆:“竟真的不留情。”




“啊,我故意的。”阿姒不願承認自己因羞赧而失誤,把帕子浸入水中後擰去一半的水,重新覆上他後背。




指腹不經意觸到,阿姒驚奇地發覺,他背後肌膚格外細膩。當初她不慎碰到他手背,也是如出一轍的細膩,她還險些因此以為他換了人。




反正都是自家夫君了。




阿姒毫不客氣地在他後背摸了一把,由衷讚道:“真是膚如凝脂,夫君平日裡莫不是都用牛乳沐浴?”









()子手心柔嫩(),觸過時如綢緞輕拂?(),晏書珩忍著自她手上觸碰之處傳到心上的漣漪,語氣竭力平緩:“常去山中泡溫泉罷了,待日後得閒,也帶你去走走。”




阿姒應下,認真替他搓洗後背。




晏書珩雙手本隨意搭在桶沿,長指在其上輕點,興致盎然地欣賞她在水霧中若隱若現的明眸。




可阿姒擦著擦著逐漸入了戲,不止侷限在背後,偶爾也照顧照顧他身前。可她看不見,總會弄錯地方。




青年那隨意垂下的手慢慢變得僵硬,指關緊扣桶沿。




阿姒專心搓著,漸漸手有些發酸,她暗自感慨著賢妻真不好當。




下次再也不當了。




腹誹時,手腕忽地被握住了,她訝然問:“怎麼了,可是我手重了?”




青年氣息不大平穩,遲遲不答,此情此景,這樣詭異的安靜,阿姒再熟悉不過了。可她卻不知該如何應對。




水霧不斷散起,又消融。




帕子上的水聚集到一角,緩慢滴下。




滴答,滴答——




阿姒不知該說什麼,不知該做什麼,只能默默數著水珠落入桶中的聲音。




一十一,一十一,一十三……




三十五,一十六。




水滴都不知數漏了多少次,青年卻仍舊沒鬆開她的手。兩人僵持著,阿姒面頰被熱氣燻得發紅發熱,纖長如鴉羽的睫毛被水霧燻得幾根幾根凝成一股。




好似剛剛哭過。




像今日命門捏在他手上時那樣哭。




晏書珩拇指在她細腕處揉了揉,嗓音也似被水霧浸得潮'溼。




“阿姒……”




他喚她。




阿姒長睫掀起,復又垂下。




她含糊不清道:“嗯?”




晏書珩手掌順著她手腕往上,來到她的掌心,拇指極慢地在掌心揉按。




“幫我。”




阿姒抬頭:“幫你搓背麼?”




不是沒聽清,是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她所認為的,索性故意曲解。




青年無奈一嘆,輕輕撕開她的粉飾。




“是你所認為的那般。”




阿姒徹底藏不住了。




怔愣間,青年又近乎哀求般出聲。




“阿姒,別裝傻了




“好麼?”




那般清潤好聽的聲音,就像浸泡在乾淨溪水中的玉石一般,乾淨、清越,半點塵世的汙垢也未沾。




可他卻在用這樣乾淨溫潤的聲音,近乎哀求般地在低聲求她。




尤其這聲音還染了紅塵。




便是衝著這繾綣溫柔的嗓音,阿姒也抵擋不了,便點了頭。




又說:“可我不知道……”




不知道該如何。




“我知道。”晏書珩語氣漸漸低沉。




他攥住阿姒纖細的手,桶很深,她手臂要想下夠稍顯吃力。




阿姒被他捏著手小心地往前去,指腹所觸從溫暖水




()流變成更熱的,她遽然睜大眼,被蛇咬到般縮回手。




“別怕。”




晏書珩很溫柔,但手上卻不容置疑,篤定地把她的手押回原處,手只能像被風浪掌控方向的船隻隨著他上下。




桶太深夠不著,阿姒乾脆站起來。




青年似不捨得讓她一人站著,亦要隨之站起,卻被阿姒制止了。




在這種時候,他即便是站著任她肆意施為,高挑的身量亦會讓她有種反過來被他高高在上掌控的錯覺。




明明她才是那個施恩的人。




晏書珩無奈,命被她拿捏著,萬蟻噬心,他抽不出多少心思與她博弈,索性任她去了。




阿姒立在他身後,微微俯身,再次潛入水中,熱水漸涼,手周遭卻熱意不減,一小一大兩隻手掌交疊相握。




那方帕子安靜浮著,似江上一葉扁舟。青年每倒吸一口氣,便會招來一陣颶風,那方扁舟便隨風浪來回沉浮,波濤漫上江岸復又落下。




阿姒袖擺被水打溼,可她卻顧不上,起初不過是想“禮尚往來”,後來不止是他,她也尋到屬於自己的樂處。




試問天底下有誰不喜歡可以肆意掌控他人悲喜、主宰沉浮的滋味?




就如划船,一旦品嚐到親手掌舵的滋味,便不想交還船槳。




阿姒俯低身子,湊近晏書珩耳畔,學著他往日蠱惑她那般,柔婉生怯的音色因被水汽一燻,變得低沉嫵媚。




她誘哄道:“你將手鬆開,剩下的交給我,好不好啊?”




“好。”




青年聲音啞得聽不真切。




阿姒垂下眸,得懲地笑了。




可惜她看不見,不知道青年正回過頭,肆無忌憚地凝入她眸中,似盯緊獵物的毒蛇,目光寸寸暗下,眼裡透著明晃晃的佔有慾,宛如烈焰。




她稍一施力,就會颳起一陣颶風,他目光裡的烈焰頓時渙散,但風過之後,火便會燒得更為熾'熱。




晏書珩目光時而幽深,時而迷濛,最終他站起身,和阿姒面對著面,大手捧住阿姒腦後,順勢抬起她的臉。




“唔——”




不知是誰的聲音被壓回口中。




這個吻堪稱掠奪,阿姒被他吻著,也無暇兼顧旁的,晏書珩只能一手扶著她後頸,另一手去抓她尸位素餐的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