臥扇貓 作品

第58章

他兀自嘆息著。




好似她真辜負了他的般。




但阿姒關心的是他如何得知真相,她裝傻道:“那次我……我喝多了心裡難受,大哥哥又太溫柔,我便沒了分寸。讓殷女郎誤會,我亦很內疚,過後我才醒過神,我已不是那個十三四歲的孩子,縱使只把長公子當兄長,也該避嫌。”




她抬起眼,一片純善真摯。




認錯的態度很是誠懇。




晏書珩含情目微眯,若有所思地看她,忽而輕嘆。




阿姒疑惑地睜大眼。




他凝著眸子許久,又搖搖頭,似是推翻之前的猜測:“可你和九郎瞧著都不大聰明,不像能想出這種法子的。”




話是損人的話,阿姒卻鬆了氣,看不出便好,她還能裝傻。她懵懵然問道:“長公子,我為何聽不懂你的話?”




晏書珩眼底深思一閃而逝,只餘那片溫煦的春意。他笑眯眯道:“我在想,阿姒為了九郎的阿姐、日後的大姑子如此盡心盡力,可他轉眼便把你出賣了,這少年郎實非良配啊。”




阿姒這才瞭然。




竟是九哥這廝壞了事!




阿姒才十五歲,鮮少有過馬失前蹄的時候,但她猜晏書珩這樣的城府不會對陳九郎的話深信不疑,便委屈又茫然地把話繞回:“大哥哥在說什麼,可九郎什麼也未曾和我說,宴後他見我心緒不佳,邀我去桃林解悶,我等了許久他都未來,只等到了你,還……還有殷女郎。”




晏書珩凝著她的明眸。




“你不知道?”




阿姒茫然睜著眼。




晏書珩似笑非笑道:“今晨我路過桃林時,聽九郎同少沅說是你見他家阿姐被殷女郎排擠而難過,便想出這麼個法子,好讓殷氏女誤會你我關係。”




阿姒火氣噌一下冒出。




好個九哥!借她之力擠走殷氏,如今又過河拆橋。




阿姒正苦想著如何同晏書珩解釋時,他卻伸手輕揉她發頂:“無礙,我不怪阿姒,更不怪九郎。”




阿姒怔了。




晏書珩似很喜歡看她困惑的模樣,溫柔蠱惑道:“實不相瞞,重逢後我對阿姒一見傾心,本擔心唐突你不敢叨擾,可那夜你抱著我時,我已徹底淪陷。




想陳露心意時,阿姒卻跑了。後來得知你與九郎即將議親,只能忍痛成全,但如今我變了主意。阿姒也許忘了,但我仍記得當初你說過的話,相比以畫抵債,我更願以人抵債。可你離十七歲尚有兩年,我不願等。橫豎你和九郎未定下,不若棄了他,做大哥哥的人,如何?”




他、他在說什麼?!




阿姒懷疑自己的耳朵壞了。




比晏書珩得知她刻意招惹他來激怒殷氏子弟更可怕的是——




他竟搬出兩年前的戲言!




他說他喜歡她!




阿姒腦中黏糊成一團。




還未待她反應過來,晏書珩又拋出一句更為驚人的話:“只是以姜氏如今地




位,只怕要委屈你。不過嫁九郎做正妻,也不見得比做我晏書珩的貴妾風光。你我畢竟有過前緣,日後無論我後院中有多少妻妾,阿姒都會是最受寵的那個。”




阿姒頓時忘了別的事,她不敢置信地指著他道:“你、你居然還要娶妾!還不止想娶一個!”




晏書珩攥住她蔥白長指。




他像對戀人般,頗為曖昧地揉捏著阿姒的手指,眼底柔情似水:“世家子弟妻妾成群不是尋常?九郎也未必能保證只娶一人,不是麼。”




這下阿姒對他最後一絲好感都蕩然無存,這人果真和別的世家子弟沒兩樣,穿著清雅君子的衣衫,骨子裡流著的仍是紈絝子弟的血!若她陳氏女的身份暴露了,他說不定會順勢和她聯姻。




可她不想和旁人共事一夫,更不想有個城府深心眼多的夫君。




還是離他越遠越好。




既然九郎這麼想替四姐爭取這門親事,這福氣不如讓給二房!




順道替她擋擋晏書珩這樽瘟神。




她正盤算著拒絕的說辭時,晏書珩忽然取出一支步搖。




是那夜她落下的那支。




他溫柔而鄭重道:“這步搖,便當做你我的定情信物吧。”




這金鑲玉步搖好似烙紅的鐵塊,將將放到阿姒手心時,她像被燙到般飛快甩開手。她推開他,踉蹌奔到門邊。




剛推開門,便撞到一個人高馬大的郎君,阿姒記得,這是祁家的長公子。這人看起來凶神惡煞的,偏在此時立在門外,好似要助紂為虐。




阿姒臉色更難看了。




身後傳來聲溫文愉悅的笑。




晏書珩話裡帶著護短般的溫柔和縱容,同那祁家青年笑道:“表兄,你神色過兇,嚇著我家阿姒了。”




誰是他家的!




阿姒只覺頭皮發麻。




她當即奪門而出,逃了。




最後兩日,阿姒別說出門,被窩都不想鑽。因為晏書珩每日三次地派人來給她送東西,有時是一紙詩文,有時是點心、甚至衣裙首飾。




阿姒只好裝病。




好在他只是派侍婢傳話,並未親自踏入她院內。直到臨行那日,晏氏眾人皆來送行,但阿姒直到上馬車前,也未曾見到晏書珩的影子。




他大概只是在逗弄她。




定然不是認真的。




阿姒邊說服自己,邊提裙上了馬車,不料剛爬上馬車,一抬頭,她看到一雙含著四月春風的眼眸。




晏書珩正隨意坐在馬車內,一隻手慵懶地搭在膝頭。




他含笑看著阿姒,不語。




阿姒要逃,卻被他輕扯過去。




晏書珩坐著,阿姒則半跪在他腿間,仰面無措地看著他,此情此景像極了她在主動諂媚、求歡。




青年對她的“溫順”很滿意。




他豎起長指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:“噓,阿姒別說話,眼下我是揹著眾人偷偷與你私會。你若出聲——




“豈不坐實了你我




的苟且?”




私會,苟且。




阿姒險些暈過去。




他一個世家子弟,嘴裡怎麼能蹦出這麼孟浪的字眼?




她對晏書珩又多了層成見。




阿姒緩緩閉眼,深吸一口氣,此時此刻,她倒真希望當初萍水相逢的那位大哥哥是葬身湖中了。




眼下這人是何處來的妖孽?




再睜眼時,晏書珩俊顏貼得極近,一雙眸子在昏暗馬車內顯得尤其深邃。他像毒蛇吐信般,逐字逐句道:“阿姒是不是想和我撇清干係,回潁川嫁給九郎?”




阿姒嘴唇輕動。




她剛想說什麼,唇上落下一隻微涼的手指,是晏書珩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