肥鍋鍋 作品

第219章 才選鳳藻宮

這會子三春、寶釵還在教養嬤嬤處訓導,還不曾到來,內中女眷除了邢夫人、王夫人,竟還有東府的尤氏。

李惟儉心下怪異,秦可卿喪期四十九天,尤氏始終不曾露面,只道是胃病犯了。什麼胃病能連著犯四十九日?這也就罷了,怎地喪事辦完這尤氏就又拋頭露面了?

李惟儉面上不顯聲色,陪著賈母言語一陣兒,那邊廂教養嬤嬤處散了,三春並寶釵一眾鶯鶯燕燕蜂擁而至,內中頓時熱鬧起來。

多日不見,二姐姐一如往昔,只敢偷眼掃量李惟儉。她心下也知,今日是政老爺生辰,二人只怕不能私下相會;寶姐姐鼻觀口、口觀心,只湊趣言語幾句,卻並不多說。

她倒是不曾死心,奈何自打李惟儉搬出去,又嚇走了薛蟠,寶姐姐便是再有心思也見不著李惟儉,因是便只能暫且將心思壓下。

過了未時,老爺賈政回府,賈母便張羅起宴席來。因只是兩府小聚,並無旁的親戚,這宴席便擺在榮慶堂裡。

依舊是中間隔了屏風,女眷在一邊兒,李惟儉等自是在另一邊兒。其間其樂融融,紛紛恭賀賈政生辰。便是賈蓉也滿面笑意,唯獨賈珍愁苦萬分,好似還不曾從喪事中走出來。

忽有門吏忙忙進來,至席前報說:“有六宮都太監夏老爺來降旨。”

嚇得賈赦、賈政等一干人不知是何消息,忙止了戲文,撤去酒席,擺了香案,啟中門跪接。

早見六宮都太監夏守忠乘馬而至,前後左右又有許多內監跟從。那夏守忠也並不曾負詔捧敕,至簷前下馬,滿面笑容,走至廳上,南面而立,口內說:“特旨:立刻宣賈政入朝,在臨敬殿陛見。”

一干人等起了身,賈赦連忙上前攀扯,問道:“夏太監,這聖人宣我兄弟入朝……到底所為何事啊?”

夏守忠笑而不答,只道:“賈將軍何必多問?待賈副郎去了自知。”

“這……”賈赦連忙給賈政使眼色,示意遞紅包。

此時李惟儉上前笑道:“夏太監一向可好?”

那夏守忠這才瞧見來人是李惟儉,趕忙笑著躬身拱手:“誒唷,是我眼拙了,竟不曾瞧見李爵爺,罪過罪過。”

李惟儉上前便道:“夏太監,這旨意忽來,府中上下忐忑,煩請多少透露一二,如此府中也好酌情預備。”

夏守忠可以隨口打發了賈赦,卻哪裡敢開罪李惟儉?誰不知此人炙手可熱,乃是聖人面前的紅人兒?

夏守忠略略蹙眉,扯著李惟儉到得一旁,低聲耳語幾句,隨即拱手連連:“聖人不準外傳,還望李爵爺守口如瓶,體諒一二。”

李惟儉謝過夏守忠,轉頭衝著賈赦使眼色,後者趕忙上前塞了二百兩銀票。那夏太監也不及吃茶,得了紅包便乘馬去了。

人一走,大老爺賈赦趕忙湊過來問道:“賢侄啊,這聖人召見到底是何事?”

李惟儉笑道:“好事兒,大姑娘有動靜了。”

“啊?”

此言一出,頓時闔府亂成一鍋粥。入宮十來年,大姑娘元春總算是有動靜了!

賈政連忙換了朝服,去往朝中自是不提。榮國府上下歡喜異常,眾人齊聚榮慶堂裡,王熙鳳、李紈等紛紛朝著賈母道喜,賈母不禁感嘆道:“苦了大姑娘了,十來年可算是有了動靜兒!”

那王夫人更是喜極而泣,攬著寶玉哭個不停。隨即說道:“只說是好事兒,前回剛封了昭儀,這回封個嬪哪兒不是了?”

王熙鳳就道:“這卻不好說了,若只是尋常的嬪,又哪裡用得著這般大張旗鼓的?說不得啊,寶兄弟往後就做了國舅了!”

王熙鳳此言極得王夫人心思,嘴上雖連連推卻,面上卻笑得團錦簇。內宅婦人本就掛念,大老爺賈赦也不是沉穩的性子,因是不住的打發人去掃聽。

壽宴辦不成了,李惟儉本道要回返自家,卻被賈母扯著不讓走,只得留在榮慶堂裡作陪。

有兩個時辰工夫,忽見賴大等三四個管家喘吁吁跑進儀門報喜,又說“奉老爺命,速請老太太帶領太太等進朝謝恩”等語。

那時賈母正心神不定,在大堂廊下佇立。邢夫人、王夫人、尤氏、李紈、鳳姐、迎春姊妹以及薛姨媽等皆在一處。聽如此信至,賈母便喚進賴大來細問端詳。

賴大稟道:“小的們只在臨敬門外伺候,裡頭的信息一概不能得知。後來還是夏太監出來道喜,說咱們家大小姐晉封為鳳藻宮尚書,加封賢德妃。後來老爺出來亦如此吩咐小的。如今老爺又往東宮去了,速請老太太領著太太們去謝恩。”

賈母等聽了方心神安定,不免又都喜出望外。這回直接越過嬪,封了妃子!於是都按品大妝起來。賈母帶領邢夫人、王夫人、尤氏,一共四乘大轎入朝。賈赦、賈珍亦換了朝服,帶領賈蓉、賈薔奉侍賈母大轎前往。於是寧、榮兩處上下里外,莫不欣然踴躍,個個面上皆有得意之狀,言笑鼎沸不絕。

歡聲笑語中,唯獨李惟儉神色恬淡。這會子王熙鳳忙著佈置家中,以恭迎加封聖旨,是以送李惟儉出府的是李紈。

姐弟二人說過西席的事兒,出得穿堂,眼見就要過大廳到內儀門前,李紈觀量李惟儉神色,便問道:“儉哥兒,可是有什麼不妥的?”

李惟儉略略頓足,說道:“與大姐姐、蘭哥兒無關,只是這大姑娘忽而得封……大姐姐,政老爺與東宮有往來?”

李紈蹙眉道:“這外間的事兒,都是大老爺與老爺操持著,我不過偶爾聽聞過一嘴。聽聞是大姑娘一直沒動靜兒,東府的珍大哥牽了線,這才與東宮走動起來。”頓了頓,忙問:“可是不妥?”

李惟儉搖了搖頭,沒言語。

不妥?簡直是大大的不妥!

自家閨女封了妃,叩謝天恩之後立馬轉道去東宮,這讓聖人如何做想?莫非賈政以為元春封妃是東宮出的力不成?

賈家文字輩這一代,那賈敬如何不得而知,單看賈赦、賈政,簡直愚不可及!若安安分分守著家業也就罷了,偏生還要結交東宮。只怕賈家想著前一回下錯注,蝕了本兒,這回總要再下一注,連本帶利都賺回來?

這可真真兒是取死之道啊!十年前的舊事聖人可還記著呢,賈家這會子又來一遭,想不死都難了!

只是這些話沒法兒與大姐姐說,只盼著來日賈家敗了,不牽扯到大姐姐與外甥賈蘭就好。

因是李惟儉便道:“罷了,許是我多心了。大姐姐回吧,明兒記得送蘭哥兒過來。”

李惟儉快步而去,李紈蹙眉眺望良久,這才轉身回返。李惟儉方才所言不盡不實,李紈又哪裡聽不出來?只是這外間的事兒,她實在說不上嘴,更不知其間兇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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匆匆又是兩日,元春才選鳳藻宮,賈家自是賓客盈門,親朋故舊紛紛道賀不提,那四王八公或是親來,或是打發內眷、子弟也來道賀。

榮國府上下言笑鼎沸,便是素來‘苛責’的二奶奶王熙鳳也多了笑模樣,尋到錯漏不過略略叱責幾句,並不如何計較。

偏生寶玉心中懨懨,獨他一個皆視有如無,毫不曾介意。因此眾人嘲他越發呆了。

這日先聽聞秦鍾之父秦業撒手人寰,又知那秦鍾因氣死老父,心中悔恨不已,因是又多了許多症狀。寶玉心中實在掛念,到底求著奶兄弟李貴,瞞著家中去探望了一遭。

回返之後更是懨懨,只覺秦鍾怕是命不久矣。這會子偏生有人來報喜,說是賈璉與黛玉明日便到家中。寶玉頓時來了精神,連忙細問內情。

賈雨村亦進京陛見,皆由王子騰累上保本,此來後補京缺,與賈璉是同宗弟兄,又與黛玉有師從之誼,故同路作伴而來。林如海已葬入祖墳了,諸事停妥,賈璉方進京的。本該出月到家,因聞得元春喜信,遂晝夜兼程而進,一路俱各平安。寶玉只問得黛玉“平安”二字,餘者也就不在意了。

正當時,又有人來報與賈母,說是李惟儉得了差遣,不日便要押運糧草趕赴青海。寶玉頓時愈發歡喜,一眾兄弟姊妹中,寶玉獨不喜李惟儉。蓋因往日說嘴,或有勸說上進之語,不拘寶姐姐還是王夫人,總會提及李惟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