肥鍋鍋 作品

第二百二十八章 憑勢借力

說話間外間婆子出言,卻是賈璉回來了。

平兒緊忙起身,挑開簾櫳,賈璉便熏熏然行了進來。

“今兒可好些了?”賈璉說話間便捱過來,探手便要摸鳳姐兒的小腿。

王熙鳳手疾眼快,探手輕輕抽了下,蹙眉道:“這才多咱功夫?總要一二月才見起色。”嗅了嗅,又道:“又去哪兒喝得黃湯?一身酒氣,燻死個人。”

賈璉便道:“今兒珍大哥做宴,蓉哥兒、薔哥兒跟著胡鬧,我就多喝了兩杯。”

王熙鳳納罕道:“珍大哥無緣無故請的什麼酒?”

賈璉笑著意味深長道:“今兒尤老安人領著二姐、三姐登門兒了。”

“又來?”自打秦可卿過世,尤二姐、尤三姐逐漸長成,出落的愈發標緻,尤老孃三不五時便領著倆女兒上門打秋風。

王熙鳳本道尤老孃是想尤二姐、尤三姐做了賈蓉續絃,可寧國府風聲傳聞,賈珍竟與二姐、三姐頑笑不忌,隱隱有打情罵俏之意。

且賈珍自秦可卿過世後,又納了幾房姬妾,終日縱情聲色,寧國府風評大壞。因是王熙鳳心下厭煩,皺眉數落道:“往後東面兒少去,喝多了黃湯,說不得做下那等沒臉子的事兒來!”

“呵,你道沒有?”賈璉湊將過去,附耳低語一番,王熙鳳頓時駭然不已。

驚愕看向賈璉:“還,還能這般?珍大哥與蓉哥兒他們……”

賈璉心中癢癢,不無豔羨之意,口中卻道:“東府的事兒,咱們也管不得。誒,你可別外傳。”

“我聽了都慪得慌,誰會傳這等糟心事兒!”

賈璉又道:“方才蓉哥兒說,那賴升家的小子,過到儉兄弟家中作小廝了?”

“還有這回事?”

賈璉便道:“蓉哥兒說這廝手腳不乾淨,被他教訓了兩回,許是心下害怕,這才求了珍大哥放了身契。嘖嘖,沒想到又跑去了儉兄弟家中。”

王熙鳳頓時上了心,道:“回頭兒須得跟紅玉言語一聲兒,平兒,這事兒記下了。”

“哎,記下了,奶奶。”

賈璉道:“我只怕不只是手腳不乾淨,蓉哥兒提起那廝恨得牙癢癢,還說待哪日見著了,定要給他個好兒呢。”

夫妻二人又略略說過一會子閒話,賈璉便賠笑道:“鳳兒,這都十幾天了,你看我這——”說話間扭頭打量一旁的平兒。

平兒自是知曉其意,頓時羞得偏過頭去。

王熙鳳冷笑一聲,說道:“我道二爺這般好心,還知尋我說些話兒,原是又來打平兒的主意。也罷,既然如此,平兒夜裡就跟二爺一道兒睡吧。不然我去外間,正好兒跟你們騰地方?”

“額,你這話兒說的——”

賈璉搓手還不曾說完,就聽平兒道:“這卻不巧了,今兒天葵剛來,二爺還是自個兒睡書房吧。”

王熙鳳噗嗤一聲笑了,賈璉眨眨眼,頓時惱羞成怒,起身一甩衣袖,道了聲‘晦氣’便氣悶而去。

待其一走,王熙鳳就道:“三不五時的,也容他吃一回甜頭兒,不然這吃不飽,只怕總要惦記外頭的。”

平兒卻道:“奶奶,我方才可是實話實說,今兒真來了。”

王熙鳳笑吟吟不言語,心下又哪裡肯信?

轉過天來,方才用過早飯,王熙鳳正與幾個管事兒婆子交代事宜,來旺媳婦便來報:“奶奶,李伯爺身邊兒的小廝來給奶奶送了個物件兒。”

“物件兒?”王熙鳳心下納罕,不知李惟儉送了什麼,連忙問道:“是都有,還是單送我的。”

來旺媳婦就笑道:“這回是單送奶奶的。”說話間朝後招呼:“快抬進來。”

簾櫳挑開,兩個粗使丫鬟將一具按著輪子的椅子抬了進來。王熙鳳一掃量,便見兩側有窄胎,半鐵半木質地,靠背、扶手上還雕琢了鳥獸花紋。

王熙鳳略略思忖便想到了用處,頓時笑道:“這是怎麼個說法兒?”

來旺媳婦兒笑道:“那小廝說,儉四爺尋思著奶奶行動不便,就命人造了這輪椅,說坐在上頭,由人推著走也能四下走動。”

平兒頓時喜道:“奶奶快試試。”

當下平兒並婆子扶著王熙鳳下炕,坐在輪椅上,平兒親自推了,便在房中來回走動。王熙鳳頓時咯咯咯笑個不停:“誒唷唷,瞧瞧儉兄弟這心思,我看著輪椅傷了腿腳能用得,這上了年歲也用得。辦個廠子造出來,就算不能大富大貴,可賺個小富是跑不了啦。”

頓了頓,趕忙與來旺媳婦兒說:“那小廝可走了?”

“回奶奶,還在儀門外等著回話兒呢。”

王熙鳳笑道:“你去說,就說待我謝過儉兄弟,等我大愈了,一定登門拜謝。”

來旺媳婦應下,王熙鳳又道:“可不好摳門了,去賞那小廝一吊錢吃酒去吧。”

平兒去內中取了一串錢交與來旺媳婦,來旺媳婦兒這才告退而去。

王熙鳳這會子來了興致,緊忙換了衣裳,命平兒推著她外出。這平地還好,就是過門檻有些費勁。後來平兒想了個法子,尋了兩塊板子,過門檻時搭作橋,如此方才推著王熙鳳去了王夫人院兒。

這邊廂暫且不提,卻說來旺媳婦兒出得儀門,堆笑與那小廝說了,又賞了一串錢,忽而覺得這小廝好生眼熟,因是問道:“瞧著小哥兒眼熟,莫非也是這附近的?”

賴尚文嘿然笑道:“來大娘怎地忘了,我是賴尚文啊。”

“瞎!險些忘了,你如今在儉四爺府上辦差?”

“正是。時候兒不早,來大娘回吧,我也得回了。”

來旺媳婦兒應下,瞧著賴尚文顛兒顛兒出了角門,面上頓時一沉。暗罵賴尚文狗屎運,前腳兒剛被逼出寧國府,後腳兒竟去了儉四爺府上。任誰都瞧得出來,儉四爺那兒可比寧國府強百倍。

卻說賴尚文出得榮國府,晃晃蕩蕩朝寧榮街外行去。尋思時候還早,便想著找個賭檔耍兩手,不料剛出寧榮街,迎面兒一輛馬車行來,內中人掀了車簾正往外觀量著,忽而瞥見賴尚文,頓時喝道:“賴尚文?停車!”

馬車戛然停下,賴尚文嚇得一縮脖子,慌不擇路就要跑。方才跑出去幾步,便被隨行的小廝笑嘻嘻圍攏下來。

“賴二哥這是哪兒去?”

“好些時日不見,咱們兄弟親近親近。”

此時賈蓉陰森森自馬車上跳下,緊走幾步飛身一腳踹在賴尚文腰子上,賴尚文誒唷一聲頓時成了滾地葫蘆。

“賴尚文,還認識你蓉大爺不?”

賴尚文哭喪著臉道:“蓉大爺,那銀子都還了,您——”

“呸!足足一千兩,你才還了一百兩,那餘下的九百兩呢?”

“啊?”

“不信?”賈蓉自懷中一掏,便掏出欠條來,鋪展開來湊到賴尚文面前:“嘿,睜開你的狗眼瞧仔細了,這上頭到底是一千兩啊,還是一百兩?”

賴尚文定睛觀量,那上頭果然寫的是一千兩。他本就是雞鳴狗盜之輩,哪兒還不知是著了賈蓉的道兒?不問自知,那借據金額定是用墨魚汁寫的,待其簽字畫押,這才重新用筆墨寫上一千兩。

撲啦——

借據收回,抬腳踹在賴尚文胸口:“白紙黑字兒,你就算鬧到衙門也是大爺我有理。快說,幾時還債!”

賴尚文乾脆躺地不起,哭喪著臉兒道:“蓉大爺誒,您就算把小的骨頭渣滓碾碎了,也不值一千兩啊。”

“少他孃的哭窮,你大伯家修那園子花了七、八萬,你當我不知?”

“這……那是大伯,與我何干?”

賴尚文是真沒錢。先前吳海寧打了樣兒,賴尚文眼見其偷了鼻菸壺發賣,自然也動了心思。奈何李惟儉的書房太過素淨,那書冊、筆墨都是有數兒的,賴尚文只趁機偷了兩支湖筆,不過賣了三百錢,塞牙縫兒都不夠。

眼見遠處有人觀量,賈蓉一努嘴,幾個小廝拖著賴尚文就走,須臾到了牆角兒。

賈蓉陰惻惻道:“敢碰你蓉大爺的女人,蓉大爺就教你個乖。剩下九百兩,一文不能少。掀起半個月,過了時日,別管我算你利錢。”

賴尚文磕頭求饒不止,只道果然沒錢。

賈蓉惱了:“你偷了我多少物件兒,如今去了李家,不會有樣學樣兒?”

賴尚文就道:“小的打理書房,裡頭物件兒都是有數兒的,哪兒有油水——”

“蠢材!”賈蓉喝罵一聲,忽而心下一動:“物件兒才幾個錢?書房裡的東西才真真兒值錢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