肥鍋鍋 作品

第二百四十三章 隔閡漸生

鴛鴦便道:“寶二爺還問我呢?再不快些小心老爺又惱了!”

寶玉頓時訕訕,這才邁步朝王夫人院兒行去。卻說昨兒賈政含恨出手,沒打到寶玉,反倒傷了老妻,臉面掛不住,昨兒夜裡又被趙姨娘哄得胡天胡地了一回,今兒一早兒便託詞身子不爽利告了假。

念及王夫人之傷,用過早飯便到王夫人院兒中看望。提及金臺書院之事,王夫人還想緩上幾日,賈政卻來了執拗勁兒,立時打發人去尋寶玉,打算下晌便領著人去外城金臺書院瞧瞧。

刻下賈政在王夫人房中商議事情,金釧兒、彩雲、彩霞、繡鸞、繡鳳等眾丫鬟都在廊簷下站著呢。

一見寶玉走來,都抿著嘴笑。金釧一把拉住寶玉,悄悄的笑道:“我這嘴上是才擦的香浸胭脂,你這會子可吃不吃了?”

彩雲一把推開金釧,笑道:“人家正心裡正不自在,你還奚落他。趁這會子喜歡,快進去罷。”

寶玉只得挨進門去。原來賈政和王夫人都在裡間呢,趙姨娘打起簾子,寶玉躬身挨入。只見賈政和王夫人對面坐在炕上說話,地下一溜椅子,王熙鳳、迎春、探春、惜春、賈環幾個人都坐在那裡。一見他進來,惟有探春、惜春和賈環站了起來。

賈政一舉目,見寶玉雖畏畏縮縮卻神采飄逸;看看賈環,人物委瑣,舉止荒疏。兩個兒子前者好歹還算金玉其外,後者內外皆一塌糊塗。

賈政不由得想起賈珠來,心下嘆息、惋惜自是不提。好半晌,賈政方才壓住火氣道:“你日日外頭嬉遊,漸次疏懶。我舍了臉面求肯,總會送你去那金臺書院,你可好生用心習學,再若不守分安常,你可仔細!”

寶玉連連答應了幾個“是”。王夫人便拉他在身旁坐下。他姊弟幾人依舊坐下。

寶玉春日裡偶感風寒,如今還在吃著丸藥,王夫人問及此事,寶玉回了自有襲人想著,賈政聽得‘襲人’之名便是不喜,因是很是計較了一番。

王夫人生怕再惹惱了賈政,推說是老太太起的,可賈政哪裡會信?只道:“老太太如何知道這樣的話,一定是寶玉。”

寶玉見瞞不過,只得起身回道:“因素日讀書,曾記古人有一句詩云:‘花氣襲人知晝暖’。因這個丫頭姓花,便隨口起了這個名字。”

賈政哪裡肯信?去歲賈珍生辰時,因秦可卿早亡,酒醉之下賈珍很是念叨了些歪詩。其中便有一句‘嫩寒鎖夢因春冷,芳氣襲人是酒香’。賈政過後兒方知,這一句本是掛在秦可卿房中的詞。

由是心下極為厭嫌賈珍所作所為,又料定寶玉取‘襲人’這般丫鬟名兒定是得了濃詞豔賦之故,因是惱極,不顧王夫人遮掩,罵道:“作孽的畜生,還不出去!”

寶玉緊忙與兩個嬤嬤跑了出來,暗忖逃過一劫,朝著金釧吐了吐舌頭,這才一溜煙兒的去了。

剛至穿堂門前,只見襲人倚門立在那裡,見寶玉平安回來了方才堆笑與其言語幾句,其後齊至榮慶堂。

寶玉進得榮慶堂與賈母回了話,轉眼卻不見黛玉蹤影,只寶姐姐在身前,因是便問:“你住哪一處好?”

“蘅蕪苑。”

寶玉只略略頷首,心不在焉,正要問黛玉住何處,又有丫鬟來報:“老爺翻了黃曆,說二月二十二日子好,姐兒們好搬進去。這幾日內遣人進去分派收拾。”

至此,薛寶釵住了蘅蕪苑,林黛玉住了瀟湘館,賈迎春住了綴錦樓,探春住了秋爽齋,惜春住了蓼風軒,李紈住了稻香村,獨留了一處怡紅院空置。

寶玉心下慼慼然,想著自己若住進怡紅院,也不知往後有多痛快。

隨口便說道:“可惜了怡紅院。”

賈母卻笑道:“有何可惜的?湘雲她二叔外放了按察使,她二嬸子放心不下,有心也一道兒去上任。說不得過些時日湘雲就會送進園子裡,我看正好住在怡紅院。”

寶玉頓時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愁,喜的是湘雲也來家中,愁的是誰人都能進去,偏生他住不進去。

轉眼臨近午時,用過午飯,賈政打發人又來催寶玉,寶玉只得帶了小廝,隨著賈政往那外城金臺書院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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卻說這日李惟儉不及申時就回了自家,傅秋芳等盡皆訝然。

將其迎進正房裡,傅秋芳便道:“老爺不是說今兒要去閣老家中嗎?”

“去過了,”李惟儉玩味道:“恩師只說無礙。”

聽得此言,傅秋芳方才放下心來,說道:“閣老總比咱們有見識,閣老既說了無礙,那定是無礙的。料想是聖人不願再給老爺升爵,這才賜下了宅邸?”

“大略是吧。”

實則嚴希堯渾不在意此事。用嚴希堯的話講:“復生又不是倖進之徒,何懼之有?”

是了,如今李惟儉在朝堂上的人設可是能臣、活財神!莫說只是拍馬屁拍馬蹄子上了,便是真有不法之舉,聖人離不得其能為,這板子也只會高高舉起、輕輕放下。

再者果然如李惟儉所料,他這般年歲,今上當政時又怎會大用?

恩師嚴希堯忙著給新黨下絆子,略略說了幾句便將李惟儉打發了出來。

李惟儉接過晴雯送來的茶盞,捧在手心道:“其後又去了一趟工部,才知山子野業已去了蘇州。莊侍郎倒是給介紹了一位,過幾日便去籌劃一番。”

傅秋芳問明其人身份,得知不過是一介舉人,便思忖道:“老爺不得閒,不如讓吳管家與紅玉一道兒陪著去瞧瞧?”

李惟儉頷首應下,正要說些旁的,茜雪便進來稟報道:“老爺,賈芸求見。”

李惟儉納罕道:“賈芸回來了?”

當下命茜雪將其引到外書房,自己起身也移步過去。到了外書房,果然便見來者是賈芸。

瞥見李惟儉,賈芸頓時笑著躬身一揖:“侄兒見過儉四叔。”

李惟儉落座,命人奉茶,這才問道:“何時回來的?”

賈芸便道:“昨兒下晌進的京師,在家歇息一晚,料想儉四叔得下晌才回,侄兒方才這會子來看看。”

“升官兒了?”

賈芸拱手笑道:“託儉四叔福,如今升了從七品經歷,此番述職若無意外,大抵會領正七品知事之職,去廣西辦理糖務。”

賈芸年歲比李惟儉還大一些,如今正好二十。他原本就沉穩周詳,這二年又在廣州歷練了出來,內斂沉穩,看著極為穩妥。

李惟儉問及蔗糖務事宜,賈芸便一一說將起來。工業化製糖,自然不是手工業可比,如今廣州蔗糖務盡數用了機器,賈芸還待人改造了榨糖等機器,也就是受限於甘蔗種植面積,不過遲早蔗糖務所得銀錢會直追桑麻織造。

李惟儉聽得連連頷首,思忖道:“你如今也歷練出來了,去廣西如何辦蔗糖務也無需我叮囑。此番難得回京師,你年歲也夠了,須得考慮考慮終身大事了。”

賈芸頓時羞赧起來,不好意思道:“儉四叔不知,侄兒在廣州已與人定了親事。”

“哦?”

賈芸儀表堂堂,又為李惟儉所信重,自是有廣州士紳上趕著將女兒推過來。一來二去,便相中一張姓女子,其父不過是舉人,兩廂門第相當,此番賈芸回京,稟明其母得了允許,打算南下再經廣州,辦了婚事再往廣西而去。

李惟儉笑道:“如此,回頭兒我備下一份賀禮。”

賈芸推拒一番,旋即自懷中掏出書信一封,說道:“儉四叔,侄兒此番途徑金陵,造訪了叔爺。此是叔爺親筆所書。”

李惟儉接過,嗔道:“你乘海船哪兒會經過金陵?”

那賈芸只道:“儉四叔提攜之恩侄兒不敢或忘,此番不過往四叔家中送了些土儀罷了。”

當下二人又說了一會子話,李惟儉要留飯,賈芸卻婉拒,只道定好了與母親一道兒用飯,隨即告辭而去。

送走了賈芸,李惟儉這才展開書信來,那書信果然是大伯親筆所書。信中關切寥寥,餘下多是說教,末尾方才提及,大伯母與寡嬸並李紋、李綺兩個堂妹不日啟程,預計四月中到得京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