肥鍋鍋 作品

第二百五十章 發落

眼見李惟儉飄然而去,寶姐姐頓時好一陣無語。又見探春還在抹淚,只得耐著性子勸慰了一番。

那巫蠱之事,探春又怎會說給旁人?因是哭了一陣,便強自收了眼淚。眼見探春回了秋爽齋,寶釵便只得轉身回返。一邊走著,心下一邊暗忖。也是古怪,自打儉四哥搬出去之後,好似便再沒了二人之間的默契。

莫非是其與黛玉的事情定下了?轉念一想,賈母是明眼人,若果然如此,又怎會這般對黛玉呵護照料?再者,璉二哥全程護在黛玉身邊。榮國府連起園子的銀錢,大半都源自黛玉,料想婚書定然也帶了回來才是。

既然不是這般,那莫非是因著儉四哥今時今日位份再不一樣,因是眼界高了許多?是了,儉四哥救過忠勇王,說來那永壽郡主恰好與其年歲相當……

心下這般想著,寶姐姐愈發無力。她再如何出彩,又怎麼與永壽郡主相比?因是悶悶不樂往蘅蕪苑而去。

一牆之隔,平兒挑開簾櫳,便見鳳姐歪在炕上,手撐香腮,想著還在頭疼。

平兒便緩步行過來低聲問道:“奶奶可好些了?”

“昏沉沉的,時而便疼上一下。”

鳳姐隨口答過,平兒便道:“方才撞見儉四爺,聽了奶奶症狀,說是多飲奶子、熱水,將餘毒盡數排出去就好了。”

王熙鳳應了一聲,任憑平兒去打發小丫鬟廚房要一碗熱奶子來。此時寶玉危在旦夕,賈母、王夫人都守在身旁,王熙鳳又頭疼不已,因是家中大事小情多是平兒在處置。她正要出去巡視,忽而便被王熙鳳叫住。

“儉兄弟既說此番是中了毒,那這毒是從何處來的?總不能是憑空變出來的吧?下毒之人是誰?為何偏生來害我跟寶玉?”

平兒便湊過來道:“奶奶便是不說,這兩日我也思忖著呢,可思來想去也沒由頭。”

王熙鳳聞言頷首,心下卻另有念頭。家中就那麼些人,一個個排除出去便是了。大嫂子李紈如今一心撲在賈蘭身上,萬事不沾,絕不會下毒來害她;王夫人心思叵測,可此番連寶玉都中了招,想來也不是王夫人的手筆;至於賈璉、邢夫人,這二人順水推舟也就罷了,斷不會有這般魄力下毒來害她。

大老爺中風癱在床上,老爺又是個方正,這一一排除之後,剩下的是誰簡直呼之欲出!也唯有那蠢貨才會這般造孽!

想明此節,王熙鳳蹙眉便道:“這幾日趙姨娘有動靜?”

平兒便道:“還說呢,那日在老太太跟前說了些三不著四的話,惹得老太太痛罵一頓,趙姨娘自覺沒了臉子,倒是再也不往跟前湊了。”

“旁的呢?”

“旁的倒是沒聽說。”

鳳姐一時間想不分明,暗忖莫非不是那蠢物做下的?平兒抬眼瞥了眼,忙道:“奶奶,沒旁的事我去忙了。”

王熙鳳擺擺手,將平兒打發了出去。趕巧豐兒送來熱奶子,王熙鳳問過才知是羊奶,忍著腥羶幾口飲盡,旋即又點過豐兒盤問:“這幾日都有誰過來?尤其是到得我這房裡?”

豐兒回思道:“多是奶奶身邊兒使喚的,再就是外間來回話的嫂子。”

“二爺身邊的人來過?”

“這倒不曾。”

“太太身邊兒的呢?”

豐兒剛要搖頭,忽而想起來,說道:“是了,彩霞姐姐來回兩回。”

“彩霞?”

“頭一回是太太給奶奶送物件,打發了彩霞來。後一回卻有些莫名,扯著我說了好半晌話,後來又走了。”

王熙鳳心中記下,略略頷首:“沒旁的事兒,你去忙吧。”

待豐兒去了,王熙鳳眉頭漸漸舒展,繼而心下狠厲起來。

到這日夜裡,王熙鳳頭疼漸消,用過晚點,便又去王夫人房中看望寶玉。不料方才到得王夫人院兒前,抬眼便見周瑞家的急匆匆往前頭趕去。

王熙鳳以為寶玉不好了,急忙叫住:“姐姐去哪兒?”

周瑞家的緊忙止步,強笑道:“二奶奶這是大愈了?”

“好多了。”

周瑞家的便道:“方才得了太太吩咐,有事兒交代前頭。二奶奶快進去吧,我先去了。”

略略躬身,周瑞家的扭身快步離去。王熙鳳瞧著其背影也不以為意,只道王夫人打發人延醫問藥,隨即進得房裡。

賈母到底上了年歲,到得第四日再也熬不住,眾人好說歹說將其勸了回去,如今就只王夫人守在寶玉身旁。

姑侄二人見過了,王熙鳳唏噓一番,那王夫人只是木然應下,並不多話。待落座後,藉著燭光往床上一看,眼見寶玉面容枯槁,眼皮下的眼珠子卻在亂動。王熙鳳頓時道:“太太,寶兄弟是不是要醒了?”

此言一出,王夫人口誦佛號,偏生面上半點喜色也無,說道:“下晌時便是如此,始終也不見轉醒。如今什麼藥都用過了,也不見成效,我方才便打發人再去請得了道的高人來。”

忽而一隻飛蟲落在寶玉面上,還不待王夫人驅趕,寶玉猛地一甩頭,將那飛蟲甩開,旋即又雙目緊閉、眼珠亂轉。

王熙鳳眼見如此,心下哪裡不知,這寶玉分明一早就醒了!只是不知王夫人心中謀劃著什麼,這才強逼著寶玉裝作人事不知。

王熙鳳再不敢多待,略略寬慰了幾句,起身推說身子還不大好,便告辭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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轉眼到得翌日,這一日雨過天晴,難得好天氣。

早間李惟儉自去了衙門,眾人齊聚正房裡。眼見晴雯絞了臉上絨毛,面容愈發俊俏可人,紅玉便不禁打趣道:“你們瞧瞧晴雯,如今這日子真真兒是蜜裡調油呢。”

“又胡唚!”晴雯雖在撇嘴,面上卻禁不住的笑意。

傅秋芳便道:“晴雯妹妹從前是掌中身,如今是心上人,自是與以往不同。”

晴雯聞言便嗔道:“也是奇了,這二年眼見著紅玉、香菱都在長個子,偏生到我這兒再如何吃,身量也不見長。”說話間看著傅秋芳道:“若我有姨娘這般的身量就好了。”

傅秋芳就笑道:“許是老爺就喜你掌中身呢。”

頑笑一陣,紅玉忽而說道:“說來,四爺這陣好似懈怠了少許?”

晴雯就道:“好不容易多在家中待一會子,莫非你還盼著四爺整日介不著急不成?”

紅玉便道:“瞧瞧,這爆炭也似的性兒,也不知從哪來的。”

傅秋芳停下手中針線,正色道:“如今老爺已是二等伯,又掌著武備院,不好再往上升了。所謂一動不如一靜,待夯實根基,來日方才好展翅高飛。”

紅玉笑著說道:“我不過隨口一說罷了,心裡頭巴不得四爺每日家都在家裡呢。姨娘既這般說了,我哪兒還有旁的話?”

眾姬妾齊聚正房裡,或說說閒話,或做些針線女紅,又或捧書研讀,琇瑩更是扯著碧桐一句句地糾正其發音,樂此不疲。

待隅中末,李惟儉果然又早早回返。眾姬妾迎將出去,卻見其在儀門左近扯著吳海寧吩咐著什麼。

待吩咐過了,李惟儉方才笑吟吟會同眾女,往內中行去。

傅秋芳心下顧忌,料想方才吩咐的應是機密事宜,因此也不曾過問。晴雯卻沒那般顧忌,徑直開口問道:“四爺方才吩咐什麼了?”

李惟儉便道:“不過是讓海寧留心隔壁,若有事情,也好幫襯一番。”

晴雯心直口快,聞言便道:“莫非寶二爺不好了?”

李惟儉笑道:“這卻不好亂說,只是再這般下去,便是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。”

他這邊廂與姬妾用飯自是不提,隔壁榮國府裡,眼見寶玉依舊不曾醒來,賈母悲從心來,好似哭幹了眼淚,只是扯著寶玉的手哀嚎。

賈政又來勸說,賈母卻只是不聽。

忽而聽得外間有人喝道:“南無解冤孽菩薩。有那人口不安,家宅顛傾,或逢兇險,或中邪祟者,我們善能醫治。”

賈母聽得此聲,趕忙打發人去請了進來。眾人舉目看時,原來是一個癩頭和尚與一個跛足道人。

賈政上前問詢,那一僧一道卻不說出身來歷,只道家中有奇珍可治邪祟。隨即取了寶玉胸前的玉來,二人神神叨叨嘟囔一陣,又將玉送還,說寶貝拂塵,定可治得了邪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