肥鍋鍋 作品

第二百五十五章 滴翠亭

李紈唯唯應下,不敢再多言。心下不禁暗忖,若自己性子如母親一般,料想也不會拖累了儉哥兒吧?

當下梁氏去得後院教女,李惟儉回返房中,就見姬妾幾人正低聲說著湘雲性情。

沒心機的,如晴雯、香菱、琇瑩,嘰嘰喳喳滿是好奇;有心機的,如傅秋芳與紅玉,卻是各有思量。

李惟儉落座便笑問:“說什麼呢?”

內中沒外人,丫鬟早被打發了出去,晴雯便笑道:“四爺,正說著往後誰跟著大姑娘,誰跟著林姑娘呢。”

李惟儉便道:“隨心就好,我又不拘著你們,得意誰就去哪院兒,左右都在府中行走。”

晴雯就道:“史大姑娘雖好,我依舊得意林姑娘。”

香菱也笑著說:“我自是要隨著師父。”

琇瑩卻道:“聽聞史家姑娘性子頗為爽利,我倒是想跟著大姑娘。”

眾人嘰嘰喳喳說起來,李惟儉悄然叫過傅秋芳,拉在一旁道:“你在府中可有妥帖的丫鬟?”

傅秋芳頷首,滿目好奇。

李惟儉便道:“湘雲涉世未深,來日又要去榮國府,只怕會吃虧……你好生將那丫鬟收攏了,再將身契悄悄送去忠靖侯府,別的不用多說。”

傅秋芳應下,便道:“倒是有個叫映雪的,方才十三,心思縝密,人也忠義。”

李惟儉擺擺手,哪裡理會這等小事?只道:“許以重利就是了。”

傅秋芳思量著笑道:“那妾身就看著安置了。正巧映雪隨兄嫂長大,如今兄嫂二人也沒著落,不如收在家中給個差事。”

見李惟儉頷首,傅秋芳緊忙起身去辦。

待晚飯後,晴雯、香菱等各自歸置,傅秋芳便悄然領著映雪到了正房裡。那映雪果然豆蔻年華,薄有幾分姿色。

見了李惟儉,趕忙屈身道福,隨即束手而立。

傅秋芳道:“老爺,映雪新來不過兩月,一直看顧著後院,料想榮國府沒幾人見過。”頓了頓,又看向映雪:“知道如何說?”

映雪忙道:“回姨娘,奴婢是僱請而來,期滿自去,隨後才投入忠靖侯府。”

李惟儉頓時欣慰不已,有傅秋芳這般賢內助在,總是省了不少心思。因是頷首道:“好,用心辦事,往後少不了你的好兒!”

當即又賞了幾枚銀錠,惹得那映雪千恩萬謝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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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夜無話,其後幾日李惟儉每日坐衙,午後放回。大伯母梁氏倒是走親訪友的,樂此不疲。

寡嬸劉氏深居簡出,兩個女兒李紋、李綺每日家或讀書,或遊園,不幾日便與傅秋芳、紅玉熟稔起來,於是伯府中時而便有歡聲笑語傳來。

李家如此,那榮國府中又是另一番情形。

賈母眼見李惟儉數日不曾登門,心下便知人家此時並不想與榮國府撕破臉,料想待眾人心下怨氣消弭些許方才會登門。且今時今日,李惟儉再不比從前,又豈是榮國府能輕易開罪的?

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結,既然與二姑娘的婚事不成,那便就此作罷。

二房裡,老爺賈政萬事不管,太太王夫人很是雀躍了幾日。轉頭聽聞邢夫人下了封口令,不許將此事告知大老爺賈赦,王夫人便轉動心思,琢磨著須得想個法子再激一激那大老爺。若果然再中風,只怕神仙也難救!

邢夫人心下自有思量,一面瞞著賈赦,一面盼著李惟儉登門,如此方才好當面鑼對面鼓的講清楚,釣不得金龜婿,總得將那欠賬減免了才是。

東北上小院兒裡,薛蟠每日不著急,也不知廝混著什麼。薛姨媽擔憂了幾日,眼見寶釵果然面上無恙,便料定寶釵將心思盡數放在的寶玉身上,因是隻午夜夢迴長吁短嘆了一番,卻不敢在寶釵面前提及。

按說李惟儉小聘之事傳出,最該傷心的理應是二姑娘迎春,可偏生這會子二姑娘心緒平穩。實則迎春心下早已絕望,只揪著李惟儉的允諾當做救命稻草。她棉花也似的性子,如今卻犯起了倔,除非李惟儉當面與其一別兩寬,否則誰也勸不回來。

餘下眾姑娘,探春面上不顯,心下自是傷心不已;惜春年歲還小,只當做是喜事。

黛玉早知並嫡之事,心下倒不如何在意,只暗自思忖著定下的到底是哪家姑娘。

過得兩日,忽有風聲傳來,當日那小聘竟送去了保齡侯府!

竟然是湘雲!

黛玉很是愕然了半晌,那湘雲總是與她彆扭著,黛玉早慧,自是知曉緣由,因而並不與其計較。於她心中,不過是惜春那般小妹妹一般。

如今倒好,二人分作娥皇女英,往後同住一府,怕是要打一輩子交道呢。黛玉便有些煩惱,思忖著莫非往後一輩子都要跟湘雲彆扭著?她又是有些孤高的性兒,不肯與湘雲說明道理。

於是心下感嘆,只怕這事要落在儉四哥頭上了。奈何儉四哥一直不來,黛玉便有些胡亂思忖,莫非儉四哥更在意湘雲不成?

由是黛玉一連幾日都神情懨懨,除去晨昏定省去到賈母跟前,餘下光景都在瀟湘館中。時而寶釵、探春來尋,也不過說過幾句話就算。

這日黛玉胡亂思忖,至三更方才睡下,轉天便是芒種日。

此日一過便是夏日,眾花皆卸,花神退位,須要餞行。

一早起來,園中姑娘們或用花瓣、柳枝編成轎馬的,或用綾錦、紗羅疊成幹旄旌幢的,都用綵線繫了。每一顆樹每一枝花上,都繫了這些物事。滿園裡繡帶飄颻,花枝招展,更兼這些人打扮得桃羞杏讓,燕妒鶯慚,一時也道不盡。

此時一眾姑娘齊聚,偏少了黛玉,又少了寶玉。

二姑娘迎春便道:“林妹妹怎麼不見?好個懶丫頭!這會子還睡覺不成?”

探春道:“非止林姐姐,連寶二哥都沒來呢。”頓了頓,隨即道:“我去叫了寶二哥來,少了他總覺少了熱鬧。”

寶釵遲了一步,心思轉動,便笑道:“你們等著,我去鬧了林妹妹來。”

不說寶釵往瀟湘館而去,卻說探春一路出得大觀園,轉眼便進了王夫人院兒。此時王夫人不在房中,除去金釧、玉釧、彩雲,便只有襲人在。

眼見幾個丫鬟神色凝重,探春便問:“這是怎麼了?”

幾個丫鬟對視一眼,那玉釧就道:“太太丟了一隻赤金喜鵲登梅簪子,四下翻找,卻在彩霞枕頭下尋了出來。彩霞只是不認,太太動了氣,命婆子掌了嘴,又叫她父母來領人。”

探春蹙眉不已,張口語言,隨即又止住。嫡母如何情形,她大抵知曉。那彩霞品性極佳,斷不會偷盜主家財物。且哪有偷了往自己個兒枕頭下藏了的?

雖不知彩霞謀害寶玉、王熙鳳之事,探春卻也料想,必是彩霞得罪了王夫人。嫡母如此作為,她不好指摘,因是跟著感嘆了一番,便轉而問道:“寶二哥哪兒去了?”

襲人懨懨道:“往綺霰齋去了。”

眼看寶玉身子骨大好,襲人昨兒便提了提重回書院之事,不想寶玉就惱了。今兒一直不曾搭理襲人,只領著媚人那小蹄子往綺霰齋廝混去了。

探春頷首,正要去綺霰齋找尋,襲人忙道:“三姑娘不忙,說不得二爺過會子就回來了。”

探春沒多想,只道‘無妨’,便邁步往外行去。那襲人竊喜一番,料想三姑娘撞破了二人好事,回頭寶玉也怪不到她頭上。

不料探春方才到得院兒中,便被趙姨娘攔下。

探春見禮,叫了聲姨娘。那趙姨娘本就心下著惱,聽聞此等稱謂,更是蹙眉不已。

因是便道:“探丫頭,你來我房裡,我有話問你。”

探春心下警覺,說道:“姨娘有話這裡說就好,又沒什麼見不得人的。”

趙姨娘剜了其一眼,道:“也好,我且問你,寶玉穿著的新鞋可是你做的?”

“是。”

趙姨娘頓時惱道:“正經兄弟,鞋搭拉襪搭拉的沒人看見,且作這些東西!”

探春聽說,登時沉下臉來道:“姨娘這話胡塗到什麼田地!怎麼我是該做鞋的人麼?環哥兒難道沒有分例的,沒有人的?衣裳是衣裳,鞋襪是鞋襪,丫頭、老婆一屋子,怎麼抱怨這些話!給誰聽呢?我不過是閒著沒有事,做一雙半雙的,愛給哪個哥哥兄弟,隨我的心。誰敢管我不成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