肥鍋鍋 作品

第二百五十六章 金麒麟伏白首雙星

王熙鳳扭頭看向李惟儉,就聽其說道:“十幾年前舊事歷歷在目,賢德妃若無子嗣,自可超然物外。可若有子嗣傍身,難免陷入宮闈之鬥。如今榮府勢衰,哪裡比得上吳貴妃家中?若賢德妃落敗,只怕會牽連賈家啊。”

“這——”王熙鳳到底缺了見識,不知這內中兇險,聞言頓時憂慮不已。

李惟儉卻暗忖,政和帝睚眥必報,又怎會讓元春誕下龍子?只怕這內中必有波折。

因是又道:“不過是害喜,能不能坐下還不好說,二嫂子不用太過擔心。”

王熙鳳應下,卻心中鬱郁。好半晌,眼見前頭迎春、惜春與黛玉、寶釵聚在一處,她便轉而道:“太太前幾日給林妹妹調換了太醫,我私下與老太太說了一嘴,不過一日就調換了回來。”

李惟儉頓時側身拱手:“多謝二嫂子了。”

王熙鳳笑著道:“不過是一句話的事,值當什麼?儉兄弟與我可是有救命之恩呢。”

眼看到得大觀園正門前,便見一婆子匆匆而來,瞥見王熙鳳與李惟儉,緊忙到了近前回道:“四爺、二奶奶,前頭來報,說是梁恭人到訪。”

李惟儉笑道:“你看,這不就來了。”

王熙鳳笑著說:“還想著偷懶一會子,這下是沒的偷懶了。”

當下二人出得大觀園,在儀門迎了梁氏,隨即同邢夫人、王夫人、梁氏一道去往榮慶堂。

不片刻,榮慶堂裡滿是歡聲笑語。

賈母與梁氏只管說笑,邢夫人發作不得,只得按捺住性子。

說過家常,賈母忽而問道:“前幾日儉哥兒小聘了?”

梁氏笑道:“老夫人說的是,都是儉哥兒恩師定下的,又千里迢迢送信到了金陵,我與儉哥兒他大伯都沒異議,這回瞧過了大姑娘,乾脆就定了下來。”

這話堵得賈母不能發作,可賈母原本就沒想過發作。只見賈母頷首感嘆著道:“湘雲是我瞧著長起來的,性子爽利率真,雖說好似自賣自誇,可老婆子還得讚一句,湘雲是個好孩子。”

梁氏笑著附和道:“我也與儉哥兒說過,可算是得了好姻緣呢。”

賈母轉頭看向李惟儉,心下五味雜陳,說道:“湘雲你也見過,性子直了些,往後多擔待些。”

李惟儉拱手道:“老太太言重了,於晚輩看來直爽些倒好,夫妻間若藏了心思,難免漸行漸遠。有什麼話說開了,反倒更好些。”

賈母笑道:“早前我還思量著,總要給湘雲尋一門好親事,不想有福之人不用求,竟應在了儉哥兒身上。”頓了頓,看向大丫鬟鴛鴦,鴛鴦緊忙手捧一錦盒上前。

賈母接過,打開來,露出內中一物,隨即招手:“儉哥兒你來。”

李惟儉起身上前,離得近了方才瞧清楚內中之物。略略思量,心下頓時動容,不想賈母竟將此物給了他!

便見賈母自錦盒裡抄起一金麒麟來,捧在掌中道:“這金麒麟分作雌雄一對,另一隻自小掛在湘雲身上,如今你二人定下姻緣,老婆子卻不好再留在身邊,乾脆就贈與儉哥兒,也望著你們二人白頭到老。”

李惟儉心下感念,接過金麒麟,鄭重朝著賈母拱手:“長者賜不敢辭,晚輩多謝老太太了。”

賈母釋然一笑,擺手道:“不過是個物件兒,討個口彩,不當什麼。”

李惟儉回返座位自是不提,賈母心下卻苦惱不已。早前夏太監來過一遭,只道大姑娘派下銀子來,請家中去清虛觀打三天平安醮。

賈母也是從女兒家過來的,如何不知元春之意?頓時就唬了一跳!方才害喜就要打平安醮,料想必是胎兒不穩。正要過後尋王熙鳳張羅,忽而心思一動,想著早前史鼐便傳話,說過幾日要送湘雲來。

賈母便有心借這金麒麟,將薛家母女趕出府去。怎料李惟儉忽然將小聘送去了保齡侯府,其與湘雲姻緣已定,這卻不好再用此計了。

那儉哥兒是個心思伶俐的,事後未必能趕走薛家,只怕還要惹得儉哥兒生出間隙來。

因是方才聽聞梁氏與李惟儉登門造訪,賈母這才幹脆順水推舟,將這金麒麟轉送李惟儉。

梁氏略奉承了賈母幾句,繼而提及歸期。

賈母納罕道:“怎地也不多留些時日?”

梁氏便苦笑道:“外子身子骨欠佳,每逢寒暑都要小病一場。眼見端午將近,我這心中掛念的緊。儉哥兒這頭大事已定,再留下去也是添麻煩。再者,也不瞞老太太,這京師太過燥熱,我啊,可是真真兒受不得呢。”

賈母不禁笑著頷首道:“可說是呢。不瞞你說,老婆子在京師幾十年,如今還是不習慣這乾熱,心裡頭啊,做夢都想著回金陵呢。”

又說過好半晌話,賈母又要留飯,梁氏便道:“今兒可是芒種,且讓姑娘、媳婦們高樂高樂,我可不好討人嫌,這邊廂就先回去了。老夫人得空,也往隔壁走走,咱們也多說說話。”

賈母應下,挽留一番,隨即打發邢夫人、王夫人相送。一路上那邢夫人慾言又止,直到儀門前方道:“儉哥兒回頭得空,也往東院來一趟,大老爺想與你說說話兒呢。”

李惟儉笑道:“大太太回大老爺,就說過幾日我一定登門。”

說罷與大伯母梁氏一併乘車回返,路上樑氏就道:“老夫人是個眼明心亮的,此番儉哥兒須得承情。”

“是。”李惟儉應下。

梁氏又道:“她在時還好,若不在了……你姐姐那婆婆,還有那邢夫人,都不像是能守住家業的——”

李惟儉便道:“大伯母放心,不拘如何,我總能保住大姐姐周全。”

梁氏頷首,再沒說旁的。

回返伯府,梁氏自去尋劉氏,妯娌兩個說話去了。餘下眾女,也嬉笑著往會芳園裡辦了餞花會。李惟儉想著自己若去了,姬妾等與兩個堂妹只怕要拘謹,便乾脆躲進書房裡翻看閒書。

這邊廂暫且不提,且說一牆之隔的大觀園裡。

祭過花神,眾人便尋了竹林下消暑。

芙蓉簟鋪下,眾姊妹席坐其間,手中團扇扇動,霎時間香風陣陣。

眾人正以詩詞為樂,寶玉眼見鶯鶯燕燕環繞,不覺便痴了,因念道:“簟紋生玉腕,香汗浸紅紗。”

李紈、寶釵、黛玉、迎春並惜春聽了,都覺不妥。尤其是探春,只覺好似不該請寶玉來。

所謂兒大避母,寶玉又早知了人事兒,再這般廝混在一處,莫說是寶玉,只怕眾姊妹名聲又會受拖累。

黛玉心下尤其厭嫌,不由得挪動身形,悄然躲到李紈之後。

惜春因著年歲還小,有些似懂非懂,眼見無人接茬,又見寶玉滿臉的汗珠,便笑道:“寶二哥真會自誇,你那汗珠子哪裡就香了?”

寶玉渾不在意一笑,扯了腰間大紅汗巾子胡亂擦拭,還不等回話,寶姐姐見那汗巾子新奇,便問道:“哪裡得來的?這汗巾子倒是瞧著新奇。”

寶玉不由得得意賣弄道:“此物本是茜香國女國王進貢來的,夏天繫著,肌膚生香,不生汗漬。四妹妹,我這汗可不就是香汗?”

惜春吐了吐舌頭,做了怪臉算作回應。

就聽寶玉又道:“至於來歷,本是聖人賞給北靜王的,王爺又給了琪官,你們猜怎麼著?前日薛大哥叫我吃酒,趕巧便結識了琪官。我與他一見如故,乾脆便換了汗巾子。”

這話一出,除去惜春,餘者無不面色怪異。早前寶玉便與秦鍾說不清道不明的,如今又來了個琪官。不問自知,寶玉這般性子,只喜往好看的女兒家身邊湊,錯非那琪官生得俊秀,寶玉又怎會與其‘一見如故’?

當下黛玉團扇遮面,事不關己高高掛起;迎春悶頭不語;探春欲言又止;李紈乾脆置若罔聞;王熙鳳卻渾不在意,畢竟賈璉素日裡沒少拿清秀小廝出火。

倒是寶姐姐心下惡寒,眉頭微蹙,強忍著心下厭嫌方才舒展開了。

正冷場時,有婆子來尋,說是老太太尋二奶奶商議事情。王熙鳳緊忙起身離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