希昀 作品

第 45 章 被岳父教做人

 荀允和何嘗不明白,“她吃了太多苦,在她需要臣的時候,臣不在身邊,即便做再多也不過是臣在自我安慰罷了。”

 皇帝意在敲打,並非真不同意他挽回女兒,若荀允和藏著掖著,反而弄巧成拙。

 皇帝看著他通紅的雙眸,寬慰道,“水滴石穿,慢慢來,得了機會,朕會幫你。”

 裴沐珩出了午門,順著白玉石道往對面的官署區走,行至承天門處,見一人搭著內侍的手慢悠悠往午門方向行來。

 裴沐珩立定片刻,上前朝他施禮,“十二叔,”目光落在他腿邊,蹙眉道,“十二叔腿疾又犯了?”

 燈芒綽綽約約映出裴循疏朗明闊的面龐,裴循早就發現了他,唇角擒著一抹極淺的笑意,語氣一如既往溫和,“秋寒突至,一時還不適應,便隱隱作疼,對了,聽聞你在揚州立了大功,你那個法子我聽說了,朝中盛讚,此策可推行全國,不僅確保軍糧不誤,亦可充實邊境,珩兒,你是社稷之才。”

 什麼人被稱為社稷之才,是能臣幹吏,是能稱為宰輔的人,輔佐誰,自然是他這個十二王。

 裴沐珩卻面露慚愧朝他施禮,“揚州是十二叔母族之地,若非十二叔寬厚,我豈能這般輕易立功回京,十二叔這份關愛之心,侄兒銘感五內。”

 裴循笑,“快別說這樣的話,揚州那些鹽商驕縱慣了,目無國法,我過去看著長輩面子,少不得寬宥,如今有你整頓,我也少操一份心,否則當初我能舉薦你去?”

 這話是告訴裴沐珩,秦王舉薦他去是把他往火坑裡推,而裴循舉薦,則是信任,可惜裴沐珩還是辜負了他的信任。

 裴沐珩嘆氣,“朝局艱難,聖威難測,侄兒年紀尚淺,諸事考慮不周,左支右絀,不敢邁錯一步,若有不周到之處,十二叔一定海涵。”

 言下之意是你們神仙打架,別讓他一個晚輩為難,他誰也不敢查,誰也不敢得罪。

 裴循哈哈大笑,上前撫了撫他的肩,意味深長嘆道,“回想當初你方四歲便跟在我腳下,從我習武練箭,一眨眼你都二十出頭了,如今我腳受傷,恐一時難痊癒,你算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。”

 裴沐珩道,“十二叔不過而立,腿傷修養數日便可轉好,得了機會我再伴您射箭騎馬。”

 “一言為定!”裴循眼底精芒綻現,“過幾日秋高氣爽,我便給你下帖子,你可別推辭。”

 言罷,裴循往前朗笑離去。

 裴沐珩對著他背影一揖,正待轉身,聽到裴循突然回過眸朝他招手,“對了,回頭記得將你媳婦帶來。”他指了指自己的腿。

 裴沐珩笑了笑,無聲應下。

 出京這麼久,都察院有諸多事務擱淺,如今又接了戶部的活,更是忙得腳不沾地,時不時還有官員需要應酬,裴沐珩不僅這一夜沒能回去,翌日也忙個底朝天。

 荀允和不然,到了日落時分,準時準點下衙回府,過去他十日有大半不在府上,如今儘可能抽出時間陪伴女兒,出午門時,看著等候在城門下的僕從便問,“囡囡在忙什麼?”

 車伕劉福迎過坐診了整整一日,這會兒還沒回府。”

 荀允和看了一眼天色,皺了下眉,“天色已暗,她一個姑娘家在外,我不放心,咱們去接她。”

 荀允和悄悄趕車到了城陽醫館對面,從黃昏等到天色漸黑,到了戌時三刻方見徐雲棲從堂內出來,遠遠跟著送她回府便安心了。

 他不想引起女兒反感,不曾露面,徐雲棲也不曾發現,但裴沐珩的暗衛卻察覺了。

 這一日夜,待裴沐珩下馬時,暗衛便迎了上去,將荀允和給徐雲棲下廚並接送的事告訴了他。

 可憐忙得昏頭轉向的年輕男人,彷徨立在門庭下,看向荀府的方向出神。

 他這是被岳父教做人了?

 他再忙,能忙過當朝首輔?

 作者有話要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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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回到清暉園,徐雲棲先將備好的禮物著陳嬤嬤送去各房,涼風颼颼地灌,徐雲棲身子有些冷,入了浴室泡了個熱水澡,洗得舒舒服服出來,就聽見銀杏靠在窗下軟枕上抽搭。

 “你這是怎麼了?”

 徐雲棲輕輕將褙子紐扣繫好過來看她。

 銀杏抬手止不住地拂淚,“奴婢是被老爺那番話給感動了,這才像個當爹的,姑娘顛沛流離這麼多年,可不就是盼著有個家嗎。”

 小丫頭捧著臉鞠一把淚哭得縱情又投入,徐雲棲緊了緊領口,慢慢在她對面坐下來。

 “你這就是庸人自擾了,你看我在這王府不好嗎?我住的舒舒坦坦,心裡也自由自在,我即可拘於一隅,亦可行走四方,心大地大,哪兒都是家,你又何必用一個家字束縛了自己,這是作繭自縛。”

 “這世間苦難人多得去了,貧窮的人更是數不勝數,咱們吃飽穿暖,無病無災,已是世間最大的幸福。”

 “快別哭了.”徐雲棲拍了拍她的肩,“我帶了那麼多藥材回來,得捋一捋。”

 徐雲棲起身去了小藥房。

 銀杏哭了一會兒,也覺得沒有意思,輕輕哼了幾聲,跟在她身後進了藥房。

 主僕二人隔著一張長几相對而坐,左右各燃了一盞亮堂的大宮燈,銀杏擇藥,徐雲棲配藥,什麼樣的藥丸配什麼樣的藥材,又用小稱稱好分量,擱在同一個罐子裡。

 期間,銀杏時不時問徐雲棲在揚州的事,

 “嗯,三爺很好,名義上我是他的小廝,實際上他事事遷就照料我.”

 “我沒吃虧啊,有時跟著他去衙門應酬,有時我獨自逛市集,揚州城咱們也去過不是,金水河那一帶的幾家藥鋪都很不錯,那掌櫃的還認識我,拉著我說了好一會兒話,說是想送個學徒來跟我學針灸”

 “呸,他也配?有本事他自個兒來磕頭拜師!”

 主僕二人有一搭沒一搭聊。

 徐雲棲失笑,“三爺帶我逛了揚州市舶司,裡頭有不少存貨,我得了些雄黃麝香胡椒丁香,象牙犀角,對了,還給你捎了一串珊瑚珠回來,都在外頭箱子裡,回頭你慢慢去捋。”

 銀杏高興得眼梢都彎了,“姑娘,奴婢說實誠話,三爺待您還是很不錯的。”

 徐雲棲點點頭,“著實如此。”

 銀杏歪了歪腦袋,兀自嘀咕,“姑爺和姑娘您算是盲婚啞嫁,姑爺都能對您這般好,若是娶了他心愛的女子,還不知要疼成啥樣。”

 徐雲棲再次點頭,“有道理,”忙了片刻又補充道,“三爺是個極有擔當的人。”沒有感情還能做到這個地步,實屬難得。

 “嗯。這就是老爺子當年說的,感情不可信,但人品可信,感情來的快去得快,唯有人品難移,只消他是個好的,即便不喜歡,怎麼著都不會差。”銀杏感慨道。

 徐雲棲聽她嘮叨這麼多,笑悠悠看她,

“你這是有感而發呢,還是春心萌動?”

 銀杏頓時鬧了個大紅臉,“姑娘胡說什麼,奴婢哪有這回事。”

 徐雲棲指著她通紅的臉笑,“喲,我還什麼都沒說呢,先自個兒跳出來認領呢,看來明日我得尋珊珊問一問,你這段時日都見了誰.”

 銀杏一頭栽在藥草裡不肯吱聲了。

 徐雲棲捧腹大笑。

 不一會,陳嬤嬤捧個一個匣子進來了,

 “這是什麼?”銀杏扭身問道。

 陳嬤嬤苦笑,“這是隔壁荀閣老遣人送是他親手所做。”

 徐雲棲揉了揉眉心沒說話。

 銀杏好奇地回過身,接過匣子打開,一股清香撲鼻而來,正是一碟子剛出爐的冰糖葫蘆,她看了一眼徐雲棲,眼神亮了幾分,“姑娘,這是荀老爺給您做的,你要吃嗎?”

 徐雲棲搖搖頭,繼續配藥。

 銀杏捧著匣子出來,本是想嘗一口再還回去,結果吃完一口捨不得又吃了一口,到最後被她這張小饞嘴吃得七七八八,她抱著匣子一路吃到大門口,瞥見荀府管家正在廊廡下跟王府的管事嘮嗑,便笑眯眯把空匣子遞過去,

 “嘿,這冰糖葫蘆還挺好吃的,可惜我家姑娘不吃甜食,未免浪費,我便代勞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