希昀 作品

第 48 章 偷得浮生半日香

 “你方才說下面瘙癢,時不時夜不能寐?”

 文如玉苦著臉道,“可不是,能治嗎?”

 徐雲棲再問,“同房時可有出血?”

 文如玉這下臉色變得晦暗,遲遲不做聲。

 文夫人見狀急了,怒道,“當著雲棲的面,你還有什麼好隱瞞的,快些說!”

 文如玉並不是隱瞞徐雲棲,她是不想自己母親為她掛心,遂含著淚道,“有過一回。”

 徐雲棲心裡沉了下來,面上卻絲毫不顯,“無妨,我給你治好。”

 文如玉拽著她纖細的胳膊,激動問,“當真?不瞞你說,這樣的病我實在不敢去外頭治,我”文如玉捂著帕子低低抽泣。

 徐雲棲見多不怪,寬慰道,“我明白的。”

 多少閨閣婦人迫於名聲不敢求醫,也不敢叫男大夫把脈。

 這就是她堅持做女醫的緣由,她不能看著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香消玉損。

 “我要給你做火療,尚需備藥,明日來府中給你診治。”

 文如玉和文夫人千恩萬謝送她出門。

 等徐雲棲離開了,文如玉撲在文夫人懷裡大哭,

 “娘,你說我是什麼命,我自來出身富貴,爹爹位高權重,母親出身名門,你們倆又是那般恩愛本該處處如意,偏生遇到這樣的混賬!”

 文夫人聽到“恩愛”二字,嘴角抽了抽,隨後撫慰她道,

 “傻孩子,你當像雲棲學習,你瞧她,她可依靠了誰?她父親是內閣首輔,她不認,她丈夫是當朝郡王,她不稀罕,她就靠著一手銀針,走遍天下誰都不怕,你若是有她的本事,為娘死也甘願。”

 文如玉拂去淚,慢慢緩過來,“我是得向雲棲看齊,不得將希望寄託在男人身上。”

 翌日清晨,徐雲棲早早備了藥草進門。

 她先將文如玉衣裳除去,讓其躺在軟塌上,銀杏在她背脊上放了個長長的席墊,上頭堆放密密麻麻的艾粉,又摻了幾斤薑末並各類藥材,最後悉數點燃。

 燒了兩刻

鍾還多,徐雲棲不停挪放位置,調整溫度,文如玉汗如雨下,

 “若是哪兒燙便做聲.”

 “沒事,我很好.”文如玉只覺身後罩了個火爐,一動不敢動。

 火療結束,徐雲棲給她裹好衣裳,乘勢又進行了一番針灸,足足耗費兩個時辰才結束,待結束後,文如玉察覺帶下流出許多髒汙,唬了一跳,徐雲棲寬慰她,“除了贓穢出來,是好事。”

 文夫人在一旁感慨徐雲棲妙手回春,

 “雲棲,認識你,真乃我們母女之幸。”

 徐雲棲笑笑沒說話,銀杏卻是接茬道,“若是我們熙王妃娘娘有您這樣的覺悟,就好啦。”

 文夫人笑道,“她若是沒有這等覺悟,就讓她去疼吧。”

 徐雲棲瞪了丫鬟一眼,與文夫人解釋道,“沒有的事,我近來在給王妃針灸,她很感激。”

 不然也不會日日給她送燕窩。

 文夫人嘆道,“不怪當初燕老夫人想搶媳婦,可惜我家沒有適齡的孩子,否則也得搶。”

 文如玉這廂去了屏風後清理乾淨身子出來,渾身前所未有鬆快,“雲棲,我這就治好了嗎?”

 徐雲棲一面收拾銀具,一面搖頭,“還早著呢,我待會給你開個方子,你先吃一月,七日後我再來行針。”

 不一會徐雲棲坐下開方子,寫完後交給文如玉,又叮囑道,

 “不要跟他同房了。”

 “啊”文如玉呆了呆,“我我還想生個孩子呢。”

 徐雲棲面露嚴肅,“要命還是要兒子,你看著辦。”

 文如玉頓時打了個激靈。

 文夫人來到她身邊,語重心長道,“你且想一想,你若真出了事,成國公府可沒人憐惜你,即便你留下孩子又有何用,會有個女人佔據你的位置,讓你的孩子喚她母親,享受本該你得的榮華富貴。”

 文如玉眼底瞬間騰起一撮烈火,咬牙道,“沒錯,我不能為了個男人斷送自己的一生,罷了,大不了過繼,或者招婿!”

 默了片刻,文如玉不知想起什麼,弱弱地問徐雲棲,“對了,雲棲,你可以給他治治嗎?”

 徐雲棲眉目沉靜坐著喝茶,並未接話。

 倒是銀杏笑眯眯將醫囊往腰上一縛,嗓音清脆道,

 “我家姑娘不是什麼病都治,男人花柳病,不治!”

 文如玉做了火療吹不得風,文夫人親自送徐雲棲出門,“害你勞神費力,若提診金我恐唐突了你,雲棲,你拿我們當自己人,有什麼要求儘管提。”

 一點診金與文國公府的恩情相比微不足道,徐雲棲雖然淡泊名利,卻不會拒絕結這個善緣。

 “您老客氣了。”

 二人行至大門處,瞥見一輛寬大的馬車停了下來。

 車簾被掀開,僕人恭恭敬敬攙著一老者下車。

 正是一襲灰白長袍的文國公,文國公今年五十又五,鬢髮間白,身形也不算挺拔,看起來倒是與尋常老者無異,難以想象他是被譽為當世張良的軍中柱石,徐雲棲朝他施了一禮,正巧文國公也抬起眼,徐雲棲在他面容看到一種便歷世間肅殺的滄桑。

 緊接著,又一人從馬車出來,竟然是一襲郡王服的裴沐珩。

 徐雲棲微微訝異,那頭文夫人顧不上迎接丈夫,連忙朝裴沐珩施禮,

 “老身見過郡王。”

 裴沐珩抬手回了一個晚輩禮,移目至徐雲棲身上,

 “我正與文國公從御書房出來,聽聞你在這,來接你回府。”

 裴沐珩牽著徐雲棲下了臺階,文夫人看著夫婦二人的背影,不自禁感慨,

 “難怪當初陛下一眼就賜了婚,當真是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。”

 文國公攏了攏衣袖,回眸看了一眼,失笑道,“熙王好福氣。”

 文夫人與丈夫向來是話不投機半句多,沒好氣回了一句,“你羨慕熙王作甚,你該羨慕荀允和有一個好女婿,文寅昌,你也該收拾收拾你那女婿了!”

 文國公撫了撫額跟著她進門,從善如流道,“好,我這就抽個手料理料理他。”

 徐雲棲這邊從裴沐珩上了馬車,瞥見小几上擱了一張請帖,她看了一眼便移開目光。

 裴沐珩見她察覺,將之打開解釋道,

 “近日天氣不錯,十二叔在上林苑約了人打馬球騎馬射箭,雲棲,若無事,明日你隨我一道去?”

 徐雲棲正好也想活動筋骨,便答應下來。

 作者有話要說

 兩百個紅包麼麼噠

 主僕倆心事重重回了清暉園,徐雲棲今日心神有些疲憊,囑咐銀杏給她泡藥浴,用了艾葉溫姜煮水,又摻了幾樣伸筋草丁香等,水放好,最後又調了些玫瑰花瓣撒在其上,徐雲棲將脖頸以下全部沒入水中,銀杏蹲在她身後替她舒筋解乏,雪白的肌膚被燻得微紅,騰騰熱浪往外冒,如玉生煙。

 徐雲棲雙目闔著一動不動,彷彿睡著了。

 銀杏湊在她耳畔問她,

 “姑娘,這回要不要告訴姑爺?”

 徐雲棲驀地睜開眼,眼底現出幾分猶豫,“倒不是不信任,就怕牽連他。”

 外祖父到底得罪了誰,她一無所知,那個人要麼是朝中大員,要麼是宮裡貴人,甚至可能是熙王本人,在沒有任何頭緒之前,徐雲棲不敢輕舉妄動。

 “咱們先引蛇出洞,確認是哪條蛇了,方好請三爺幫忙。”只要不與熙王府利益向左,她會毫不猶豫請裴沐珩出手。

 “有道理!”銀杏再次問,“那荀老爺呢?”

 吃人嘴短,荀府隔三差五送好吃的過來,都進了銀杏肚裡,那聲“荀大人”叫不出口,便換了“荀老爺”。

 至於荀允和,徐雲棲雖然沒打算認他這個父親,卻也不想牽連他,“再說吧。”

 “那咱們怎麼引蛇出洞?”

 徐雲棲也沒有明確的方向,她嘆聲道,“我打算去一趟太醫院。”確切地說,她想去太醫院當差,如今離著真相最近的知情人,怕是那位範太醫,她要試一試此人深淺。

 徐雲棲這一夜輾轉反側,裴沐珩回來時,她還沒睡著。

 入了秋,夜風沒那麼燥熱,裴沐珩將簾帳掖好,在徐雲棲身側躺了下來,胳膊往她的方向伸著,又邀請她睡過來的意思,徐雲棲還真就往他的方向挪了挪,裴沐珩伸手將她攬在臂彎,

 “怎麼沒睡?”

 徐雲棲淡聲道,“睡不著。”

 能讓徐雲棲睡不著,必定不是小事,裴沐珩側身面對她,“發生什麼事了?”

 徐雲棲輕聲問他,“我可以去太醫院當差嗎?”

 裴沐珩眉稜微微一挑,沉默下來。

 片刻後,他問,“為什麼想去?”

 徐雲棲枕著他臂彎平躺下來看著帳頂回道,“我在家裡有些無聊,想去太醫院,跟那些太醫學些經驗,精進醫術。”

 裴沐珩原想說她若無聊,出門逛逛街,哪怕學學府上中饋也行,只是他的妻子顯然與旁的婦人不同,不是拘泥在後宅的人,那些家裡長短中饋持家一道她是沒有任何興趣,裴沐珩頭疼地按了按眉心,“我想想法子。”

 這是徐雲棲第一次朝他提要求,他拒絕不了。

 徐雲棲臉蛋轉過來朝他露出盈盈的笑容,“謝謝三爺。”

 在裴沐珩眼裡,這個笑容頗有些沒心沒肺。

 吻輕輕落在她額角,低聲問,

 “怎麼謝?”

 徐雲棲眨了眨眼,沒料到這廝還跟她討價還價,“你要我怎麼謝?”

 裴沐珩撩開她碎髮,露出那張欺霜賽雪的面龐,下弦月恰恰在這時升起,有一泓淺淺的月暉灑進來,雪白裙衫鋪在她四周,那雙剔透的眸子無疑是清澈無暇的,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九天玄女,讓人忍不住想將她拽下凡塵,裴沐珩指尖有意無意撥動她耳垂,意味深長道,“你說呢。”

 徐雲棲對上他幽深的雙眸,猜到了什麼,面頰微微泛紅。

 “我試試。”她尾音太輕,轉瞬便消失在繾綣的夜風裡。

 衣裳披在她纖細柔韌的後脊,時不時滑落,他瞳仁如蓄著暗流的淵,深不可測凝望她,徐雲棲有些不自在,脊背往下一沉,衣裳重新覆在雙肩,她抿著唇垂下眸,汗水順著弧度優美的下顎滴在他膻中。

 如一艘搖曳的小舟在海風裡飄飄蕩蕩,

 “好了嗎?”她累壞了。

 男人沒有任何反應,唯有漸重的呼吸。

 徐雲棲不幹了,推著他的寬肩,“這種事確實不能總勞動男人,久而久之便虛了身子,等著坐享其成。”

 裴沐珩被她氣樂了。

 不知不覺,二人也有了尋常夫妻打情罵俏的腔調。

 天旋地轉間,互換了位置,綿綿的氣息久久迴盪在密閉的簾帳間,一響貪歡。

 翌日天亮,澄澈的秋陽早早潑了一窗暖暉,雀鳥啾鳴,唧唧喳喳鬧個不停。

 徐雲棲揉了揉眉心慢慢甦醒,方伸個懶腰,手臂不知磕到了什麼,只聽見身側傳來一聲“嘶”疼,裴沐珩慢吞吞撐著床榻醒來。

 夫妻倆四目相迎。

 裴沐珩靜靜望著她,雙目交織著一抹柔色,一泓笑意。

 徐雲棲哪能不知他想什麼,鎮定地讓他打量。

 夫妻敦倫而已,古醫書上從不避諱,她知曉的怕是比他還多,什麼該做,什麼不該做,度在哪裡,她比他了然。

 她模樣兒柔柔靜靜,氣質也內斂明秀,襯著昨夜做的事越發叫人納罕。

 裴沐珩本以為她會害羞,偏生又是這副坦然磊落的神情。

 裴沐珩此時此刻忽然發現,他其實並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君子,他想欺負她,想看著她為了他失措甚至失控。

 外頭響起陳嬤嬤請安聲,平日無論是裴沐珩還是徐雲棲,從不叫人催床,可今日已日上三竿,陳嬤嬤恐耽擱兩位主子的要事,不得不硬著頭皮提醒。

 徐雲棲看了一眼丈夫,揚聲道,“進來吧。”

 拔步床外人

影晃動,陳嬤嬤帶著銀杏等兩個小丫鬟捧著銅盆帕子進來,人還沒到跟前,徐雲棲只覺眼前一晃,那人輕輕在她嘴邊啄了一口,隨後下榻離去。

 他姿態是閒適而優雅的,修長的身影無聲立在梳妝檯,挺拔峻然,他慢條斯理將中衣捋平,披上絳紅的官服,整冠穿戴。

 那一抹癢意遲遲停留在頰邊,徐雲棲愣愣看著那雍容平和的男人,無語了好一會兒。

 裴沐珩上朝去後,徐雲棲便去了一趟醫館,忙到午後,終於等到遠歸而來的胡掌櫃,胡掌櫃風塵僕僕推門而入,徑直來到窗邊高几給自己斟了一杯茶,

 “師妹去了一趟揚州,有沒有見到林少山?我尚在壽春購藥,他便託人送信來,說是想送一學徒入京,從你學些針灸之術。”

 徐雲棲手搭在桌案,淡聲回道,“你與他相熟?”

 胡掌櫃喝了茶,坐在她前方錦杌,笑道,“談不上熟絡,偶爾相互搭橋認得些人物,弄些進貨的渠道。”

 徐雲棲便不放在心上了,默了默道,“我外祖父還沒消息麼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