雙林醉 作品

生辰

 待到所有賓客送完禮,便開始上菜了。宮女們端著菜餚翩翩而入。

 “哀家想著,王皇后故去後,後宮一隻無主,如今,貴妃生下了我朝第一個公主,腹中孩兒也已穩固,既然哀家的皇孫要誕生了,陛下也該考慮考慮此事。”太后越過我,對遲暄道,“既然今日是貴妃壽辰,陛下不如提早將此事宣佈,也讓貴妃在生產前高興高興?”

 遲暄一愣,轉而笑道:“朕已考慮過此事,想著借今日說出來,也算是朕送給思合的生辰禮。”他的目光轉向我。遲暄這是要立我為皇后了麼?

 下面忽然傳來一陣騷動,我聞聲望去。竟是一個身穿鎧甲的男子走在殿前,只是遠遠的看不真切。

 滿殿皆疑惑,卻見門口的侍衛急匆匆跑來,高呼:“是楨王殿下!楨王殿下回來了!”

 太后神色一喜,管文儀更是驚喜地突然站了起來。我思念心切,便也由雨畫攙扶著站起身眺望。

 哥哥身披銀色鎧甲,在冬季白色日光的照射下寒光燦燦,他髮髻整潔,唯有髮梢有些許凌亂,從前白淨的臉龐如今變成古銅色,只是雙眸明亮燦爛。他左手抱銀色頭盔,右手提著一包物件,並不是兵器,一步一步踏上朝暉殿的臺階,出現在眾人面前。

 “哥哥!”我直接站起,激動地向前挪動一步。

 “王爺!”管文儀的聲音響起,她亦是不顧自家母親阻攔猛然起身,髮梢腰間環佩鳴響,發出清脆的聲音,“王爺平安歸來,妾身好是欣喜!”

 管文儀一個閨閣小姐,竟然這般不顧禮儀相迎,眾人皆注意到她,議論紛紛。只是瞥見太后頗為嘉許地看著管文儀,似乎在認可她對哥哥的一片深情。

 哥哥沒有搭理她,直接上前行跪拜禮:“參見陛下,參見母后。請陛下恕臣擅自離軍之罪,臣本應同大軍在十日後返還封都,只是昌貴妃今日生辰,臣從前答應了貴妃要陪她過生辰,便只好擅自離軍,必定在今日趕到要為娘娘慶生。請陛下責罰!”

 說是責罰,只是今日是我壽宴,滿殿皆是來道賀的宮妃命婦,沒有在她們面前懲罰將士的道理,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遲暄也不會發難。更何況哥哥才打了勝仗,若是此時責罰,讓將士們聽聞他們的副帥一回來就被陛下懲戒,豈不是讓將士們寒心。

 太后在遲暄身側,胸有成竹地看著我,應是料定了他不會發難。

 果然,遲暄面不改色道:“皇兄既是征戰殺伐鐵男兒,又是一言九鼎真君子,朕豈有責罰的道理?快快賜座。”

 聽罷,哥哥徑直向我走來,將手上物件慢慢打開。哥哥的嗓子粗糲了不少,他一面走來,一面展開來,對我說道:“小合,這是我為你備下的生辰禮。這是我在塞北獵到的火狐皮,想著你自小在江南長大,畏懼嚴寒,便拿來給你做披風。”

 說著,哥哥向眾人展示手中的皮毛,足有十餘匹,毛色如火,鮮紅明亮。一時間殿內議論紛紛,只有管文儀站在遠處臉色極難看。

 哥哥又從懷中掏出一個包裹,一長條用紙片包裹著:“那日在冬城,戰事吃緊,我們以少勝多擊退了敵軍,便在戰場的雪地中看見了它。”隨著包裹展開,裡面是兩段梅花枝條,花瓣似蠟,花苞金黃似蜂房,雖然有些散落了,靠近仍能聞到淡淡的幽芳。

 “塞北天寒地凍,不少傷患凍死在那裡,本不該有臘梅如此盛放。可那日戰勝,這株梅花便如同天降神蹟盛放在雪白的原野,那般無憂無慮,就像你一般。小合,我便想著你平素最愛梅花,便折了兩枝帶回給你。”哥哥取下一朵梅花,別在我髮間,看著我的眼睛,虔誠道,“願朱顏長似頭上花枝,歲歲年年。小合,哥哥祝你永遠天真無憂愁。”

 我看著哥哥虔誠的雙眼,心中感懷,哥哥將原本近二十日的腳程縮減至五六日,不知一路上多麼風雨無阻,日月兼程,也不知累死了多少匹千里馬。就算已經貴為親王,哥哥依舊信守諾言,還未來得及回府換裝便匆匆來到宴會上。我既感動又擔憂,哥哥征戰半年,又為我日此奔波,忍不住熱淚滾滾,掏出手帕拭淚。

 聽聞哥哥言語,滿座皆感嘆楨王與貴妃兄妹情深,開始竊竊私語。

 遲暄神色莫辨,道:“楨王美意,朕和昌貴妃心領了,只是這狐皮還是先由宮人收去尚服局為好,待到製成錦衣,貴妃方可穿著上身。”雨畫聞言,替我收撿好了狐皮包裹。

 太后則在一側笑看庭前。管文儀十分尷尬,默默坐下了。太后見了,笑著說:“淮兒,今日你來得突然,奴才人辦事不周到,未曾給你預留座位,你便坐在管夫人旁邊吧。”

 哥哥走近些,這才看了一眼管夫人和管文儀。管夫人衣著華貴,儀態舉止皆是高門貴女的風度,管文儀害羞地垂首,又忍不住抬起眼皮偷看,小女兒神態極為生動。

 “陛下。”太后出聲道,“陛下適才說要送貴妃一個驚喜,所謂何事啊?”

 遲暄乾咳一聲,沉聲道:“是了,王皇后薨逝後,昌貴妃一直代為執掌鳳印。如今,貴妃膝下已有一女,又身懷皇嗣,朕已屬意昌貴妃為皇后,待到腹中胎兒降生,便舉行冊封大典。”

 其實,我並不願坐上皇后之位。細數我大昭歷代皇后,少有善終之輩。眼前的王皇后和遲暄的生母林皇后便是最好的例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