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若遺 作品

第5章 混沌歲月混沌生

天氣暖和的時候,孩子們也會喜歡蹲在號子外的長廊上,把水缸和菜瓶放到地上,就著懶洋洋的陽光,熱鬧地啃著饅頭。不過偶爾也會遇到糟心的事情。

學校的公共廁所離宿舍兩三百米,中間還隔了兩排教室。孩子們從宿舍出去的話,一來一回光路上也得花上六七分鐘。入夜後如果有人想上廁所,會輕輕在號子裡喊一聲:“有要去茅子的人嗎?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去。”

何朵最焦慮和劉曉晨一起結伴去廁所,因為劉曉晨動作利落,不似她那般磨嘰。偏生劉曉晨有時候又沒什麼耐心,少等一會兒還好,稍微多個幾分鐘,就會站在廁所門口催促個沒完。有一次差點就要扔下何朵,和另外一個同學一起跑了。

“等等,等等,我就屙一根!”何朵急促地呼喚道。

“快點兒,快點兒。”劉曉晨不得已返回到廁所門口,不耐煩地催促道。

如果遇到和自己生物鐘接近的小夥伴,便可一起結伴前行,這樣孩子們就會膽大很多。實在沒有時,硬著頭皮推一推身邊處得好的同學,不論對方睡得多沉,也會願意陪好朋友一起出去。確實也有千呼萬喚約不到伴的,自己又憋得難受,便只得偷偷在門口解決。所以宿舍門口時不時會看到個別觸目驚心的便便,或者連夜被風乾的小便痕跡。

每當此時,孩子們自然是小心地繞行,老老實實呆在號子裡吃飯。當第二天大便被處理乾淨後,黃土在風的吹送下覆蓋了原來的痕跡,大家便很快忘記原先的不堪,繼續歡快地蹲在地上進食。

經常會有老鼠光顧食堂的饃籃,留下各種齒痕或者饃渣。孩子們倒也司空見慣,直接把被老鼠啃過的地方摳掉,繼續吃剩下的部分。一些比較懶得孩子乾脆直接開吃,反正細菌或病毒的概念,對這些半大的孩子們來說還太遙遠。再說終究沒人因為吃過被老鼠作踐後饅頭而生病,在某些程度上,老鼠和孩子們是和諧共存的。

何朵今年九歲,在此之前,她晚上基本都是跟母親睡一個被窩。第一次真正離開母親的懷抱,何朵內心多少有些脆弱。只是夜裡偷偷哭泣時,眼淚還沒來得及擦,就已經呼呼睡去了。她還有挑食的毛病,平時裡除了少見的瘦肉和炒蛋,其他的蔬菜類她都非常抗拒。

所謂的蔬菜,就是白菜蘿蔔土豆之類,鹹菜則是醃青茄、醃韭菜或者醃蘿蔔,這對打從孃胎裡就在吃的她來說,確實是個折磨。但家裡實在沒有條件給她頓頓供肉,只能硬著頭皮有什麼吃什麼。也因如此,住校後的何朵頻頻生病,身子骨也始終比同齡人消瘦。

時值九月,天氣稍微涼爽了一些,許嬌蘭給她留了白花花的九個饅頭,算算一頓一個的話,從週日晚上到週三中午共計八頓飯,九個饅頭算得上是她的極限。瓶子裡是她最愛吃的西紅柿炒蛋,雞蛋也是許嬌蘭攢了三四天才省出來的昂貴食材。不幸的是,何朵週日剛到學校,週一晚上就從菜裡嚐出了發黴的味道。到週二晚上的時候,菜中黴菌的酸臭味已經相當刺鼻。何朵捨不得裡面的幾塊雞蛋,便用筷子挑出來,在熱水裡涮了涮後全部吃光。剩下的西紅柿確認無法下口,便倒了乾淨。

老鼠們深諳學校的放學規律,每每孩子們週日帶著新鮮的饅頭來到學校,到第二天時,饅頭就已經被老鼠激動地霍霍了第一輪。因此不論是誰,饃籃中的饅頭總是缺角短料。

農村的饅頭做的非常實在,熱乎乎的時候還好,一旦冷卻,就會又硬又幹。如果沒有經過高溫加熱,直接啃食的話就會難以下嚥。然而由於大師傅懶得全程管理,灶房裡的火經常出現問題。很多時候,當孩子們興沖沖去籠屜邊取饅頭的時候,爐中的火早已是半死不活或者熄滅的狀態,鍋裡的水自然也只是溫的,有時候水裡甚至泛著一層淺綠。

這種情況下,饅頭當然也是冷的。孩子們依然排隊舀上一缸溫水,再把硬邦邦的饅頭一塊塊掰開,放在水中慢慢浸泡。相比之下,此時幹啃饅頭的口感要明顯舒適的多。

然而水燒的過於滾燙也不好,因為這樣的話總有不少饅頭遭殃。洶湧奔騰的水汽會把饅頭浸泡的稀軟,有些嚴重的甚至連拿都拿不起來。孩子們會摳掉饅頭上那一層軟塌塌的部分,最後留在手裡的饅頭卻也沒剩了多少。水缸裡舀出來的開水也會有厚厚的一層水垢,需得嘟著嘴巴緩緩吹幾下,再非常小心地送到嘴邊,以免喝到那白花花的水底子。

在紅西鄉,從地下湧出的山泉水極其稀少,雨水才是人們用水的主要來源。而雨水多少完全取決於天氣,只有到了下雨天,井裡才能蓄到水。如果遇到旱季,家家戶戶就要面臨缺水的危機。紅西鄉是典型的溫帶大陸性季風氣候,冬冷夏熱,降水少。普通的旱季倒也還好,人們憑藉多年的生活經驗,基本都會提前儲一小部分水。而如果旱期過長,人們的生活就會非常緊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