肥鍋鍋 作品

第二百七十五章 這個妹妹不簡單

李惟儉本就不好酒,又因賈璉之故,是以並不曾多飲。夏日天長,眼見太陽還不曾落山,他便去到書房裡寫寫畫畫。

寶琴送過王熙鳳等,先行回返了自家小院。丫鬟小螺去庫房取了零碎物什,回來便道:“姑娘,我瞧著老爺好似又去了書房?”

寶琴思量道:“璉二哥那一吐,連累儉四哥都沒怎麼動筷子。”起身尋了錦盒,打開來摸索出一串錢來,交給小螺道:“你去廚房瞧瞧,看看能不能給儉四哥做一碗豆腐撈,再配上三鮮餡兒的鍋貼。”

小螺應下,起身往廚房去了。過得半晌回返,面色古怪著又將那一串錢交還了回來。

“沒收錢?”寶琴問道。

小螺搖頭道:“廚房的管事兒說,府中廚房自有定例,除去基本月例又有額外獎賞,算是多勞多得,過後一併從公中走賬。姨娘與姑娘們每月都有定例,若超了便要從月例銀子中扣。”

寶琴讚道:“果然這府中比榮國府強百倍,料想必是傅姐姐的主意?”

小螺笑道:“姑娘這回猜錯了,管事兒的說都是老爺的主意。”

寶琴一雙美目瀅瀅,心下愈發讚賞儉四哥。管中窺豹,能將家中廚房管束的這般細緻,操辦起外間大事來方才會詳略得當,無怪外間人都在盛讚儉四哥。

小螺又道:“廚房的說待做好了就給姑娘送過來。”

“嗯。”寶琴應下。

果然,過得兩刻,便有丫鬟提了食盒而來。寶琴接了,沒口子的道了謝,緊忙提了食盒又往書房而去。

眼見到得書房前,便見晴雯自內中出來。兩人迎面撞見,晴雯瞥了眼寶琴提著的食盒就笑道:“方才給四爺揉捏了一番,正巧四爺說想吃些點心,琴姑娘就送了過來。這食盒裡是什麼?”

“什錦豆腐撈、三鮮鍋貼。”

晴雯讚道:“四爺極得意這兩樣,琴姑娘快去吧。”

寶琴便笑道:“那回頭兒我尋你說話兒。”

二人錯身而過,寶琴提著食盒入內,晴雯走出去一段停步回首觀量了眼,這才習慣性的朝著東路院快步而去。

書房裡,李惟儉蹙眉凝思,他前一世不過是搞冶金機械的,且坐了許多年辦公室,這專業技能若不是因著那一點小愛好,只怕早就忘光了。如今又涉及各類廠子設備,李惟儉繪將起來頓時頗為艱難。

玻璃珠串成的五彩垂簾響動,繼而一個食盒輕輕放在桌案上,來人乖巧立在一旁,並不曾言語。

李惟儉抬眼才見來的是寶琴,不禁笑道:“妹妹怎麼來了?”

寶琴明媚笑著,一邊自食盒裡將吃食取出來,一邊說道:“我方才見儉四哥並不曾吃喝,就想著許是苦夏吃不下,便讓廚房預備了什錦豆腐撈與三鮮鍋貼,儉四哥嚐嚐合不合口味。”

李惟儉頓時食指大動,笑道:“這兩樣許久不吃了,如今你一提我倒是想的緊。”

寶琴頓時笑顏如花,將筷子、羹匙擺放整齊,道:“既然想的緊,那儉四哥就多吃些。”

那什錦豆腐撈瞧著與京師的豆腐腦相類,卻別有風味。配著外酥裡嫩的三鮮鍋貼,吃起來果然極為爽口。

只須臾,那一疊鍋貼便被李惟儉吃了大半。眼見寶琴還立在一旁,李惟儉趕忙道:“妹妹何必站著?家中不用那麼多規矩,自己拉了椅子落座就是。”

寶琴應了,扯了椅子過來落座。李惟儉又問:“妹妹可要嚐嚐?”

寶琴吞了口口水道:“說來也怪,方才酒宴上明明沒少吃,可瞧著儉四哥吃這兩樣,我如今也犯了饞嘴呢。”頓了頓,小心豎起一根手指:“那就吃一個,多了怕會積食。”

李惟儉正要將筷子遞過去,卻見寶琴身子前傾,張開嘴來,還發出‘啊~’的聲響。

李惟儉眨眨眼,面上忍俊不禁,便夾起一枚鍋貼塞進其嘴裡。寶琴吞在嘴裡,又用小手遮掩了口鼻,輕輕咀嚼一陣,頓時笑道:“果然好吃,也不知家中從何處請來的廚子。”

這卻搔到了李惟儉得意之處,說道:“滄州有一得閒樓,內中廚子傳聞祖上是前明御廚。”

寶琴眨眨眼:“哈?儉四哥請了御廚來?”

李惟儉搖搖頭,說道:“那人憊懶,又推脫年歲太大,始終不肯來。轉頭又將女兒、女婿引薦了來,說是其女婿已得其真傳。趕巧,此人本是姑蘇人士,金陵菜色只消嘗過一遍便能原樣整治出來。”

“原是這般。”

李惟儉又悶頭吃喝,寶琴便雙肘撐著桌案,雙手捧著小臉兒,笑盈盈看著李惟儉。看著看著,忽而嗤的一聲笑了。

李惟儉抬眼,寶琴便笑道:“不是笑儉四哥,是想起了方才情形,實在有趣。”

“哦?方才怎麼了?”

寶琴笑道:“儉四哥先寬宥我一遭,不怪罪了我再說。”

李惟儉只覺寶琴賞心悅目,看上幾眼不由得心緒極佳,因是頷首道:“恕伱無罪。”

“咯咯——”寶琴便笑著說道:“方才二姐姐更衣,堂姐便來尋我,掃聽此番入得伯府,究竟是做妾還是旁的。儉四哥不知,自打我來了京師,許是因著老太太青睞,我這堂姐幾次三番夾槍帶棒的。我那會子自覺寄人籬下,就不好與她計較。

如今她又來問,我便存心戲弄,模稜兩可的回了話兒。也不知怎地,堂姐頓時犯了心思,酒宴還不曾上來就推說身子不爽利,自己個兒回了榮國府。咯咯咯——”當下她又將內中詳情一併說了出來。

寶釵啊……李惟儉略略思忖便知寶釵為何破防了。同是薛家女子,論及家世大房還要強過二房,寶琴年歲小,顏色、品格又勝過她,也無怪寶釵心中警醒。加之前番薛蟠將寶釵送來,自己避而不見,偏讓傅秋芳請了王熙鳳來處置;而薛蝌將寶琴送來,自己卻欣然收下……兩相比照,莫說是寶釵,只怕換了李惟儉都要破防。

眼見李惟儉若有所思,寶琴便小心道:“儉四哥,你不會責怪我吧?”

李惟儉回過神來,搖了搖頭,說道:“無妨,這有什麼的?”

寶琴便笑道:“就知儉四哥不會怪我。”頓了頓,她仰著小臉兒又道:“儉四哥,來日若得了空兒,也帶我去瞧瞧那些廠子可好?武備院我不好去,可儉四哥創下的廠子總要去瞧瞧的,不然外人問起來,我這邊廂一知半解的都不知如何言說呢。”

李惟儉道:“那些廠子裡都是些糙漢子,妹妹能受得住?”

寶琴笑著搖頭道:“這有什麼?有一回我隨著父親船行海上,不小心觸礁淹了米糧,連著吃了幾日的苦澀米糧呢。還有一回偏了航,那處海域又無風可借,船隻能在海面上飄著。錯非來了一群會飛的魚,說不得我與父親都要餓死了呢。”

這是偏到赤道無風帶去了?李惟儉正要與寶琴說些海外風物,忽而聽得簾櫳響動,抬眼便見傅秋芳領著丫鬟提了食盒而來。

寶琴回頭見來的是傅秋芳,立馬起身笑臉相迎:“傅姐姐也來了?”

傅秋芳瞥見桌案上的食盒,又瞥了眼寶琴,這才笑著道:“原想著老爺下晌酒宴上沒怎麼吃喝,便吩咐廚房做了些餛飩,不想琴姑娘早就想在了頭裡。”

寶琴便道:“傅姐姐要操持府中事務,趕不及也是有的,不像我閒人一個,便只能想著這些小事兒。”

傅秋芳道:“老爺的事兒哪裡是小事?方才是我思慮不周了。”

李惟儉心下暗忖,這寶琴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,怎地茶味兒十足?轉念一想,寶琴瞧著也不像是有壞心思的,料想行事也有分寸,斷不會鬧得家宅不寧。因是也不點破,只笑道:“什麼餡兒的?”

傅秋芳就道:“三鮮餡兒。”

李惟儉招手:“方才那鍋貼也是三鮮的,正好沒吃飽,快拿來吧。”

寶琴也極為知趣,眼見傅秋芳來,便言語兩句,旋即告辭而去。

內中只餘下傅秋芳與李惟儉,李惟儉沒扯謊,這會子的確還有胃口。眼見他吃得香甜,傅秋芳就道:“老爺這陣子方才回來,總要好生歇息一番才是。”